外面气温很高,只有他的肌肤还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她把脸贴了上去,感受夜晚深海般冰冷的神秘感。
靳司让看不见她的表情,只从语气里听出她的纠结和微不可查的不安,“你后悔了吗?”
她收紧手臂,疯狂摇头说没有,她也不敢说有,还想说什么,余光嵌进来一截淡蓝色的身影。
一侧是公园,朝北,一大片背着光,绿油油的枝叶繁茂,许白微就站在幽深的小径分叉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夏冉不确定刚才的话,许白微都听到多少,但她能捕捉到许白微眼底的暗流。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和惊诧、嘲讽、蔑视似乎都不沾边,直到今天夏冉依旧未能成功拆分出。
同样的情境之下,这一刻的许白微眼里却不见任何情绪,仿佛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任何跌破眼球的行为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在靳司让再次咬破夏冉的嘴唇前,许白微平淡地收回视线,鞋跟敲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间奏分明。
敲击着夏冉混沌的大脑,她迟缓地从回忆中醒来,对上对面不留白的眼神,一脚踩空,跌入深海,在浪里浮浮沉沉。
时隔多年的亲热,给了靳司让一种她还是她,一点都没变的错觉,她的敏感部位依旧在锁骨,他用湿热的指尖轻轻一蹭,她便颤栗不已。
反应极为生疏,就像一个不识风月的新手,可明明,他们之前有过不计其数的欢爱。
他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一个全新的问题,是他这几年不敢细想的:他们分手后,她还有过谁?
明知不该问,也害怕听到让他恼怒又失望的答案,他还是没捱住好奇问出了声,用词更为犀利刻薄,劲也足,到了非要将她戳伤,最好能两败俱伤的程度。
“这几年,谁还这么亲过你?你还和谁上过床?”
听到他质问般的语气后,不光被他咬破的嘴唇疼,被他用力箍过的手腕也更疼了。
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敏感,她的敏感得分人,像林束那样的,就算突然抱住她、揽过她的肩膀,她不会产生类似异性间别扭的感觉,最多是为他突然越过分寸线的行为感到不适。
靳司让不同,哪怕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要她察觉到他的气息,或是他的呼吸顺着气流远远飘到她肌肤上,只需要一瞬的工夫,自己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开始疯狂涌动,为他的存在叫嚣。
夏冉张了张嘴,靳司让却在这时害怕了,先她一步舍弃求知欲,大拇指掠过她的唇,带走唇上的血迹,“送你回去。”
夏冉再次张开嘴,发出的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靳司让看着她微动的唇形,想起她刚才被歌声淹没的话,心里紧绷的弦倏然崩断。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好。”
“不是这句。”
见她一脸迷茫,靳司让耐心告罄,干脆挑明:“你刚才是在跟我说对不起?”
夏冉沉默了几秒,点头。
靳司让被她气笑了。
谁稀罕她的对不起?
他想听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这么多年过去,她这张嘴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总爱在同一时间反反复复地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踩踏。
靳司让收不住讥讽的表情,凉凉笑了声。
他忽然不想再继续配合她和自己心里的胆小鬼粉饰太平,他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恨不得将那层窗户纸捣个稀巴烂,“你大晚上的被人骗到这里,然后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替我出头,最后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
她渴望温暖,渴望有人能让她燃烧,于是她主动伸出了手,朝热源探去,然而每回还没触碰到火苗,她就会害怕地缩回手,怕那簇火将自己灼伤。
她从不知道,大胆后的畏畏缩缩伤到的是别人。
“你永远是这副德行,靠着一时的心血来潮,又或者意气用事,把别人耍得团团转,事后又轻描淡写地来一句'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对不起,我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觉得这样就能翻篇,可是对我来说,事情根本没那么容易。当初确实是你主动提出要交往,可最后做决定的人是我,是否要终止这段关系,什么时候终止也都该由我说了算。”
靳司让没摸到烟盒,心烦意乱地扯了扯领口,他应该冷静下来,可他完全没法冷静,大喜大悲的后遗症过于强烈,将他冲到广袤无际的海洋上,乘着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为了防范她突如其来的无情海浪,心脏还必须时刻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