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小老头直起腰,回头打量了时夏一眼,看是个漂亮小姑娘,不在意答道:“哦,我看这花养得挺好,就仔细看了眼,咋了,还不许我看?”
哟呵,这老大爷,还挺有个性。
时夏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位大爷穿着个白色老头衫,短裤衩布拖鞋,手上还拿着个大蒲扇,跟大院里其他大爷没有任何不同。
但确实是位生面孔。
时夏开口问:“大爷,你这是来亲戚家做客来的吧,您不知道,这花就是我种的。”
老大爷来劲了,抬眼打量了她一番,转而又不信道:“是啊,我来朋友家吃顿饭,这花是你种的,那你岂不是叫时夏,不对吧?”
“我确实就叫时夏。”时夏挑挑眉。
“这也没跟我说是这么年轻一姑娘啊。”老大爷嘀咕说。
看时夏是这么一水灵灵小姑娘,他似乎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么说你们电机厂这次去羊城参会的外国单子,那岂不都是你要来的?”
时夏点头:“是啊,我确实谈了一部分单子。”
“难不成是那洋鬼子看你长得好看?鬼迷心窍给你送钱了不成?”老头子蛮不讲理。
时夏一头黑线:“大爷,你这可就是用有色眼镜看人了啊,我能谈来单子那是因为我有能耐,是因为我们厂产品好,怎么,还不许我又漂亮又有能力?”
“你这闺女,还挺有自信。”老大爷哈哈一笑,转而正色,“小时同志,是我老头子老眼昏花喽,希望你大人有大量。”
这老大爷,还挺能屈能伸。
时夏不在意地摇头:“大爷,你这对我们电机厂的事情还挺关心,连我是谁都打听清楚了。”
老大爷轻咳一声,摇摇手里的大蒲扇:“那不是你出名吗。”
时夏笑笑:“那大爷你继续欣赏啊,我先走了。”
“诶诶,小同志,等会儿。”大爷着急忙慌把她叫住,“老头子跟你打听个事儿。”
“打听事儿?”
大爷一把把时夏拉到石凳上坐下,还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来瓶汽水,就跟哄小孩似的说:“闺女,老头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诓洋鬼子的,就跟我说说呗,不然老头我晚上觉都睡不着。”
这裤兜还真挺能装。
时夏哭笑不得:“大爷,这可不是诓,我就是普通地谈生意。”
大爷顺势把开好盖的汽水瓶往时夏手上一送,撇嘴道:“我才不信呢,洋鬼子心眼儿可多着呢,贼坏贼坏,再说了,那为啥别的厂就和洋鬼子谈不了生意了?”
时夏摸摸手上的汽水,还带着丝凉意,回答他说:“大爷,天底下做生意都是一样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有利可图,他自然就愿意了。”
“我也听说了,你们电机厂这是在打价格战,这不摆明了给洋鬼子让利吗,给点好处讨好他们。”
这老大爷可真是轴。
时夏心里腹诽,看在这凉丝丝的汽水份上,还是好脾气回答道:“在没有打开国外市场的情况下,适度让利也是一种有效手段,再说了,我们厂里也没干亏本的买卖。”
“哼,我看就是讨好洋鬼子,这些洋鬼子来国内,什么都要好的贵的,又是要夹道欢迎,又是要山珍海味,我看吃得都比大领导他老人家好,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没有一点骨气。”
时夏摇头失笑,不再跟他争论,反而是赞成道:“这点您说的对,咱们是正常做生意的,洋鬼子跟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没必要跟对祖宗似的惯着他们。”M.biQuge.biZ
大爷一拍大腿:“闺女,你这话说我心坎上喽,我看那些跟洋鬼子打交道谈生意的,平时在家里吆三喝四的,见了外国人话都不敢说了。”
他哼道:“我看再怎么讨好他们也是没用,这洋鬼子整天吃饱了撑着就开始想怎么在我们这捡钱,就是打定了主意来敲一笔。”
“大爷,你敢说得对,既然都坐在谈判桌上讲买卖,双方都是各有所求,一味地做小伏低只会让对方更吃定你,这世上真正垄断的生意还是少有的,谈不成咱就换一家。“
大爷仿佛就跟遇到知音似的:“闺女说得好!”
“不过,大家对外商这么客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时夏又话锋一转,“咱们家底子还是稍微薄了一点,气势自然也就不够足,老祖宗也说了嘛,以退为进,只要最后能进,一时退两步也算不得什么,您说是不?”
“高,你这话说的有水平。”大爷竖起大拇指,又是叹息道,“是啊,咱们国家还是缺外汇啊。”
整个一忧国忧民的老大爷。
不过大院里喜欢坐树荫底下谈论国家大事的大爷也不少,时夏没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