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许!”
“云迹星,”他制住我的一只手腕,压在床上,“你先前把我当妹婿,那现在呢?”
“你把我当什么?”
我想去挣开,这个姿势发力困难,反倒怎么挣都是徒劳。我卸了力,倒在床上,背上的伤口和药膏黏黏糊糊的,令人难受。
与其浪费力气、浪费口舌,不如多休息一会儿,我闭上眼:“随你怎么想。”
不知道沉默多久,他无言地收了手,轻声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道:“我给你上药。”
我从善如流地翻过身趴着。
……不对,我本身是想要赶他走的,为什么最后还是他来上药?
只是今日实在是不适合上药,还未开始,便被来人打断了。
小兵急吼吼地冲进屋子,嘴里的音反倒戛然而止。
我抱着枕头,闷声闷气问他:“怎么了?”
那小兵的视线在我和温知许之间流转一番,又低下头:“将军,副将大人说有要事须得见您……
“许是,许是蛮奴来犯。”
五年前父亲和对方首领同归于尽的一场战事,换来了和平,所以边境一直很安宁。虽也有对方小兵来犯的情况,但都是小打小闹、不痛不痒的程度。
先前驻守的士兵被陛下调遣回京,虽有劝阻,但毫无作用。如今驻扎在边境的……也仅有八万。
若这个时候大敌来犯,怕是……
我蹙眉起身,顾不得背上的伤口,拎起外衣披着就往外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副将这儿,屋内人人神情严肃,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副将一向心大乐观,现今眉宇间尽是焦灼,我不由得心下一沉。
接到军报,蛮骑大军已至关界,探子来报,约摸有十五万之众。
十五万,而驻扎在西域各城的官兵总共也就只有八万。
情报不乐观,人人面色沉郁。
虽是不知道为何对方突然大举进犯,但此时已不是猜测敌人心理的时候。
城中有两万驻军,远远不够,派人回去请示调兵寻求援军?沙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不知道等援军到的时候,又是怎样一幅景象。
温知许候在屋外,商议完后我心事重重,步履匆忙,急着去军营调兵遣将,他又跟在身后阴魂不散。
我耐下性子:“温大人是朝廷命官,待在此处实属不合规矩,况且如今蛮奴来犯,情势不乐观,稍后我便派遣一千禁军护送大人回去。”
我又顿了顿,补充道:“把云笙月也带回去。”
温知许默然不语,又跟了几步,才道:“随将军出发前,我便已经向陛下请辞了。”
我愕然几秒,但又念在他就算不当官,回到江南也是一方富商,吃穿不愁问题。
想着人与人追求不同,他若志不在官场,也实属正常。
“那又如何?”我脚下不停,“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身后堆砌着诗书礼乐、礼义廉耻,闲时弄风吟月,忙时笔墨纸砚。
而我的身后是连绵不绝的沙丘与寸草不生的岩岭。
他坐于玉阁之中,我混于黄沙之隙。
“可是阿星,”温知许面色沉静,口齿清晰地拒绝,“你在这里,我不走。”
7
蛮奴来势汹汹,已连破两城。派去的精兵,八千覆没,只余两千残兵。
城中州兵还有一万,只是这些州府之兵,鲜有征战经验。
援军紧赶慢赶也恐怕还有五日才能到,而蛮奴已逼近关窍,若是本城被破,南下直逼京都,情势何其严峻。
要撑过这五日不被破城,谈何容易。
兵临城下,作为主将又怎么能龟缩在城内。
带上八千州兵出战,两千州兵与两千残兵留守城内,临出发前又回望了一眼小妹。
此前派人送她和温知许回去,一个不愿意,一个半路又逃了回来,泪眼朦胧地喊着要和兄长一起。
焦头烂额下也无暇他顾,只得任他们去了。
云笙月不停地吸着鼻子,倔强地忍着泪,我叹了口气,没再停留。
刚要跨上战马,温知许便扯住了我一只手。
“阿星,非去不可吗?”
我望进他眼眸,答案是肯定的。
“非去不可。”
他早已料到这个回答,眼眶复又红了起来:“如果我说不能去呢?”
我蹙眉,总感觉他又不对劲起来,就像当初寨子外那时一样。
“不能去……不能去……”他低声地喃语。
“不能去!
“真的不能去,阿星……
“求你了……能不能不去……”
到最后,连语气都变得卑微,仿佛在乞求什么一般。明知答案是什么,却还是顽强地挣扎着不愿意去相信。
“为什么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