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是由于查案疏忽,还是那一次事件实在太过重大,父皇为了快刀斩乱麻,所以将周宁德也一并下狱。
当年缘由如何,我已无法得知,只知道,最终周宁德被革职流放,而后死在遥远漫长的路途中。
那一年,周成十岁。
在他父亲莫名入狱的那晚,他跪在宫外,乞求父皇派人查明这一切。
可是,他一个小孩,无权无势,那一声声绝望的哀求,可能连一扇宫门都传不进去。
那一晚他在雨中跪了一夜,仍旧避免不了父亲含冤而死的结局。
而周宁德的死,也是他与母亲悲惨生活的开始。
于是自那时起,周成便在心底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所以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终究取得父皇的信任,成为殿前司指挥使。
他做了父皇的护卫,却最终要了父皇的命。
为了他被冤死的父亲。
一切都是因果,我手提着周成递给我的剑,终究无法将它刺下去。
我想,父皇母后在天上,大概是会对我感到失望吧。
对仇人,我竟如此心软。
“你走吧,你我此生,后会无期。”
重剑哐当落地,我的心忽然一空,一阵撕心疼痛传到全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抽离。
“殿下,我……但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
“你知道的,我……我是爱你的。”
周成无措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出这些话。
他说他爱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勇敢。
我溢出一声苦笑,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他爱我,却害我家破人亡,走到如今这样一个凄惨境地。
我转身离开,留下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再见了,周大哥。
父皇的债已经偿还了,你我此生,也不必再见了。
12
回到宫中,我仿佛失去了以往能够支撑起我的什么东西。
也许是信念,是执着。
也许是对周成的念想。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破碎不堪,坍塌不起。
顾安和时常来我殿中,只是我郁郁寡欢,再无力与他争辩。
如今,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想去拜一拜父皇母后。
他们身死时,我不曾替他们收敛尸骨,直到今日,我连他们的身葬何处都不知道。
顾安和不止一次想要我。
我不知道,他是痴迷我的身体,还是喜欢我。
不重要了,只要能够用来交易就好。
“顾安和,你不是想要我吗?”
“那让我去祭拜一下我父皇母后吧。”
顾安和听着我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好像是在拿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作为交易的筹码。
“你就这么下贱?连这清白之身也能随意用来交换吗?”
顾安和似乎生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想要,如今我给他,不就如愿以偿了吗?
“对,我就是这么下贱。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轻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他发狠地欺身而上,用劲捏着我的下巴,俯身亲上我的嘴唇。
他在肆意碾压,浓厚的血腥味在我嘴里散开。
但我毫不在意,甚至感到如释重负。
我终于,能见到父皇母后了。
我在父皇母后的坟前,跪了一日。
他们的坟那样小,生前那般尊荣,死后却入不了皇陵。
我叩了重重的响头,叩到额上鲜血直流。
我终于,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接下来,就是去好好算一算我和顾安和之间的账。
我欠他的,我还回去。他欠我的,我要去讨回来。
哪怕是同归于尽,哪怕是飞蛾扑火。
可我如今早已没有武术,手上也无兵无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与顾安和缠绵之时,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可我还是失败了。
那匕首的尖端,堪堪擦过他的胸膛,划伤他的肩头。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失败了,只剩一死。
但在死之前,我还是想知道他为何这般恨我。
我能理解他害父皇,无非是为了权力,无非是成王败寇。
可他为何要这般折辱我呢。
“你究竟为何……如此恨我……”
“若是为年少受欺压不平,时至今日,我也该全部偿清了。”
我看着顾安和喃喃道。
他却好似听了什么笑话,竟狰狞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全部偿清?”
“殿下,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的债可以算了,你父皇做下的孽、害过的人命,又该如何还清?”
13
父皇?
我父皇又做了什么?
“看来你已经知道周成的事。怎么,你以为你父皇手上,只沾了他周宁德一个人的血吗?”
“我阿娘乃堂堂大胤郡主,却被你父皇始乱终弃,沦为下贱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