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光返照时,很精神。她让我扶着她去院中看满月,靠在我肩头柔声道:“今晚月儿真圆,阿云吃月饼了吗?”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无比:“吃了,五仁馅的。”
娘亲笑笑:“你不是最不爱五仁馅吗?”
“偶尔换换口味嘛,父亲总说五仁月饼最好吃。”
提起父亲,娘亲神色越发温柔:“他呀——”娘亲咳嗽几声,平复后继续道,“阿云,你别怪阿娘丢下你和妹妹,阿娘太想他了,阿娘想去陪陪他。因为阿娘,他被拴住一辈子,可阿娘还是想黏着他。”
“娘亲,”我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我送你去父亲身边好不好?他一个人在北阳怪孤单的。”
她笑着摇摇头:“你父亲以前说,若是百年之后,我同他都不在了,便一个葬在上京,一个葬在北阳。这样无论是在北阳还是在上京,你都有一个家,而在这条往返的路上,便有人目送你离去,也有人迎接你归来。”
我轻描淡写:“你们也不嫌我扫墓麻烦。”
“你呀——”她靠在我肩头,越发没有力气,“以后就在中秋这天想我们吧,前后就隔了这么几天,就不要伤心两次了……”
2
苏辞得知我回上京,都没去羽衣卫当值,当天就拉着冷不言找我喝酒。冷不言乐得自在,早早就告了一天假。
苏辞这丫头手劲大得很,勒得我快喘不过气,瓮声瓮气道:“阿云,你都瘦了。”
这老妈子的语气让我忍不住嘴角直抽。
冷不言在一旁提醒她:“你再不松手,她不但会瘦,还会死。”
我跟苏辞可谓不打不相识,刚入上京那会儿,她瞧不上我,我看不惯她。宋青林说那是因为我俩性格太相似,因为性格相似总能轻易发现对方的缺点,摩擦自然就多了。
她说得没错,其实我和苏辞,都想同对方交朋友,奈何谁都不做最先开口的那一个。我俩关系破冰,还是因为冷不言。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冷老丞相对咱冷大公子的殷殷期盼。
冷不言,字成蹊。是个嘴损到没边儿的主,他的毒舌除了宋青林,还没人能与他匹敌。
话多成仇,嘴损招恨。冷不言被人报复,麻袋一套,不知被扔到了哪个山窝窝里的犄角旮旯。为此还惊动了禁军和羽衣卫。一向沉稳的冷老丞相那几日都茶饭不思。
对方敢打这个主意,就能做得滴水不漏,线索少得可怜,无异大海捞针。我忍不住对宋青林感慨:“冷丞相不会就此断后吧?”
宋青林还没来得及开口,我脑袋就被苏辞呼了一巴掌。她还穿着羽衣卫的制服,一激动嘴没把住:“再找不到就是我要断后了!”
我跟宋青林先是震惊后是了然,她在我俩的神情转换中俏脸绯红。
我胳膊肘搭苏辞肩上,拍着胸口保证:“放心,为了苏大人的终身大事,我等义不容辞。”
承诺的旗子一插,我和苏辞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找人。后来实在熬不动了,便拉着她回我府上休息,第二日再继续。
我俩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外面走亲戚的袁伯恰好回来,招呼丫鬟小厮给我们上菜,他就在一旁陪我们唠嗑。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他去外地这几日遇到的事。他说路过陵州时,发现那儿的土匪正在相互吞并。有个山头的老大不知从哪得了一才子,当军师供着,既能跟当地州府迂回,又能把对家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越发得势,俨然成了一方不可小觑的霸主。
那会儿宋青林被太后掣肘,朝中边关一大堆事,自然对地方管理有些力不从心。陵州自古号称“土匪窝窝”,又山多林茂,地势复杂,官兵剿匪,被打散的土匪往几万大山里一钻,剿都剿不干净。
苏辞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瞧我,神色复杂:“我觉得……”
我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也觉得。”
女子的直觉向来妙不可言。
之前也找过江湖朋友打听,想过冷不言会被江湖杀手劫持,倒是没想到他被土匪拐了。
为不打草惊蛇,我和苏辞隐了踪迹,带了几十人马不停蹄地往陵州赶。费了好些时力才潜进土匪山头。找到冷不言时,他正坐在块大石上叼着草芯,十分心安理得地做着他的军师。
苏辞恨铁不成钢:“你就不知道跑吗?”
冷不言耸耸肩:“何必在没用的事情上格外努力。”
土匪头头不仅看上了冷不言的才,还看上了他的色,冷不言跟他打不了多久太极,我们再来晚点,他就要成“压寨夫人”了。
冷不言跑不了,就只能制造声势,吸引我们注意。当然这招走得险,毕竟我们也没有闲到去关注一个土匪的军师。所以他其实暗中送出封求助信,彼时应该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