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
这些美好的姑娘们本不该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海马精,一朝穿越而来,想得最多的就是给自己的小海马找几个好父亲。直到我路过京河,看见了河中飘荡无依的魂魄。
牙行多卖无男子,村口河魂皆女婴。
这些魂魄有怨、有恨、有思念,不可投胎亦不容于世。
我将她们收集起来,炼化滋养提纯,想给她们找曾经的家人。
大家说好了,来一场盛大的报复。
可那日夷族兵临城下,我将手放在一个个鼓起的孕肚上。
她们说的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留留,咱们不能不管呀!”
“咱不谈原谅,先保护国家呀!国都没了,还报什么仇呀!”
“我虽是女子,但也想做一回张载先生横渠四句中的人。”
“留留,拿起刀剑,我们女子也可以保家卫国!”
——
我说过,所谓风骨,不在曲折,在于胸襟。
13
殿上的人慢慢散了。
我坐在龙椅上,沉默良久。
这些人说。
若不是生存艰难,没有人愿意抛弃亲生骨肉。
若不是众口铄金,没有人想要处置同根血亲。
我觉得,都不对。
如若当真重情重义,就算千万人逼迫,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这些鲜活的生命。
有这些罪孽存在,权力向一方倾倒是必然趋势。
性别没有尊卑,人心才有。
这些女子哪怕只剩下了魂魄,都心念国家,至死不渝。
她们说,女子也可以保家卫国。
那我拼这一回又如何?
所以,我反了。
只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让女子也有安身立命的权利与本领,随意扼杀女婴、荼毒女子的行为才能彻底停歇。
这是我作为一个小海马,能为她们做的好事之一。
同样,身为帝王,四海皆臣民。
在接过玉玺的那一刻,我就有义务保护好每一个人。
给这些魂魄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也给这些曾经犯下错误的人,一个弥补的机会。
所有人都有退路,国家才能飞快进步。
我端坐龙椅,仰头看着大宋地图。
夷族已然归顺。
国内人心一统。
如今屡次骚扰大宋边境的,只剩下西北方的月氏了。
这几日他们屡有骚动,我还需要仔细斟酌。
小太监又忽然来报。
“不好了,夏公子要死了!”
14
“太医!太医你快救救他!什么毒,你说什么毒?”
沈在游正奋力揪着太医,对着他大声吼话。
白胡子老头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一见我连忙跪了:“陛下啊,夏公子……这……臣救不了啊!”
“救不了的……”床帐内伸出一只沾满血的手来,夏无痕声音虚弱,“是我该死,不要迁怒别人……”
我忙上前,刚要接住夏无痕的手,他便身子一歪,从榻上跌下来。
夏无痕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直接向我叩了个头,虚弱道:“陛下……”
沈在游一下蒙了,对着我结结巴巴道:“他不会要说这是我害得吧?天呐,玛德狗男人在这儿给我玩熹贵妃和皇后呢?”
不是。
我眼尖,一眼就看到随着夏无痕滚落下来的那个小瓶子。
这哪里是毒?
这分明是蛊!
夷族专门用这种蛊,控制受蛊人的行为。
电光石火之间,一系列事情在瞬间变得清晰。
我说怎么大宋将士一集体行动有障,远隔万里的夷族就迅速发起进攻了呢。
原来,奸细竟在我身边!
夏无痕伏在我怀里无比虚弱。
我怒道:“你就是传信的奸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一念之差,差点害了整个大宋!”
“不……”夏无痕一口血喷了出来,像是要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改了口。
“所以我百死莫赎,腹中胎儿不是陛下的,我……我也算可以早点赎罪了……”
止不住的鲜血自他身下流出,夏无痕喘着粗气,低声呢喃着。
“大殿上的话我听到了……原本以为肚子里的是你的宝宝,原来不是……那我也没必要再活着了,我为我做过的错事赎罪。陛下,可以帮她找到回她的家人吗?”
崽崽苗本就是魂魄,即使肉身夭折了,也可重新孕育。
我伸出手来,将洁白的魂魄自夏无痕肚中抽出。
夏无痕不住哽咽着,蛊毒作用下,鲜血不断涌出。
沈在游站在一边,默默抬起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啊。”
我心中也不好受,往日点滴浮现在我眼前。
穿越而来时,我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初见时救下他,也是想有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