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笑而不语,直到后来,我身体如万蚁啃噬时,才知自己被他下了情蛊。
原来这就是代价。
1
积水被马蹄踏得四溅。
剑光凛然,为首的几人举着火把,映亮了浓稠的黑夜。
遇到刺客了,看来我那二哥是真的不想给我留活路。
我也拔刀出鞘,杀入战局。
可我带的侍从不多,刺客招式凶猛,又在一片血雾之中杀红了眼。
我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有火把落地,我才看清水坑早就被血水填满。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后退几步,转身跳下了悬崖。
“……”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有了一丝光亮,我才从昏迷中有了几分清明。
阴冷又泛着潮气的冬天本就难捱,如今身处阴暗的山洞里,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腹中如被钝刀子割过一般。
我不敢大声呼救,生怕二哥派来的死士找到我。
况且我也没有力气呼救。
方才恢复的清明就要散尽,意识模糊得快要昏迷,身上冒出的汗从热转冷,我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洞口的光亮越来越大,我忍着剧痛想往外挪动。
光源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是刺客还是救兵,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翻飞的藏蓝色衣角划过我的眼角,来人蹲下身,连带着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环佩玎珰,清脆悦耳。
可那声音在阴冷的山洞里经过几次回音之后,便有些可怖。
我与他四目相对,眯眼对焦了许久,才看清来者。
竟是个苗寨少年。
皮肤白如初雪,一双眼睛澄澈见底。
“你受伤了。”
我声音嘶哑,发出微弱的气声:“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
2
少年将我背出了山洞。
我素爱习武,又是一个成年男性,实在说不上清瘦。
可看似瘦弱的少年,背着我穿行在颠簸蜿蜒的山路之间,如履平地。
我双手无力地顺着他的肩垂在他胸前,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脖颈处。
衣服还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阴冷难捱。
泥土味混着铁锈味,令人作呕。
可少年身上暖烘烘的,不一会儿,我的鼻尖就只能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气了。
我得承认,这个看上去比我还小的少年,给了我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许是我紧绷太久的神经终于放松,竟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我睁开眼,揉着发胀的头坐起身,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小木屋。
少年端着烛火走来时,我大脑仍在迟钝中。
“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呀?”少年顺便摊开手,露出玉牌。
他看似随口一问,我却警惕起来,眯着眼凝视着他。
许是因为他年龄太小,婴儿肥没有完全褪尽,下颚线不够清晰,是一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感觉。
为什么单单从我身上拿走这块能代表我身份的腰牌,他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试探。
我们无声地较量没有持续多久,少年便在床沿坐下。
他把烛光放在桌上,又将腰牌归还于我。
“饿了吗,我做了些白粥。”
我后知后觉闻到屋里的米香。
屋子的角落里,小砂锅正在咕嘟咕嘟。
我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声响。
3
喝粥的间隙,我偷偷打量少年。
他说他叫阿那颂,可以叫他小颂。
我能看出他是苗疆后人,传言苗疆人善蛊。
若是他愿意伴我归京,助我夺权便好了。
想到京城之中的血雨腥风,我目光沉沉地望向木屋中央那盆正在燃烧的木枝。
阿那颂坐在火盆前,将火焰拨旺了一些,转过头问我:“程筠,你还冷吗?”
我不敢告诉他我原本的名讳,怕他发现我是国姓,陈。
便扯谎说自己姓程,名程筠。
程筠,成君。
我也算间接告诉了他我的身份,算不得骗了他。
阿那颂没有怀疑我,他甚至还相信了我是被强盗抢劫了货物,又差点被灭口的可怜商人。
“明日我便进城帮你报官。”他当时愤愤不平,情绪激动。
我好生安抚他才平静下来。
思及此处,我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冷。”我将目光移向阿那颂,“等我伤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小颂的救命之恩。”
4
阿那颂未向我展示过他的蛊术,但他医术甚佳,我能从中窥得一二。
跟着他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我想,是时候下山了。
“我不能离开这里的。”阿那颂蹲在小溪边盯着里面的游鱼。
我站在他的身侧,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
面无表情的时候,阿那颂给人的感觉其实是有些淡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