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年前,将军府一夕倾塌,起因是昭和公主在比赛骑射时,故意将我的嫡妹推下马,马蹄踩上她的脖颈,当场毙命。
定国侯府要为昭和公主遮掩,赵偲出手帮她善后,于是将军府背负上贪墨赈灾银两的罪名,男眷无论老幼,全部斩首示众,女眷悉数充入教坊司。
一桩冤案,沉淀至今。
可当我将账簿交给赵翊,要求他为将军府平反时,他迟疑着说帝王无情,旧案难翻,要我再等一等,等他登上大宝,必还沈家一个清白。
那如今,帝王为何又愿意正视曾经的过失?
莫非,是赵翊又改了主意?
“萧霁!”赵偲动了真怒,手中长剑翻转,从萧霁的手心割下了一块皮肉,“你到底是担忧孤,还是对她旧情难忘?莫要忘记,你与昭和的婚期定在下月,若你负心,孤必会将你凌迟!”
闻言,哪怕早有预料,可我的心仍是一痛。
他到底要娶昭和公主了。
从此黄泉陌路,再见面,只余血海深仇!
我不愿再听他们郎舅内讧,扭头离开。
身后,萧霁声音清晰,“沈棠,陛下召你入宫觐见。”
9
我荆钗布裙,取下面具,素颜入了宫。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瞧见我的面容,无不倒吸冷气。
就连皇帝都满脸动容。
我面色如常,盈盈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来搀我,“阿棠这些年受苦了,若玉儿还在世,定是要苛责于朕……。”
皇帝的发妻,先皇后沈雅玉,是我嫡亲的姑母。
在将军府出事后,她也受到牵连,被禁足十天后,很突然的就病逝了……个中蹊跷,我不信皇帝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眼下我孑然一身,没有资格使性子。
我抬手遮眼,倏地泪如雨下。
在需要示弱,又不想说话的时候,只管哭便是了。
三司会审,很快就还了将军府清白,皇帝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再度跪下。“陛下,我只要害死我家人的畜生,血债血偿!”
唯有定国侯府的男眷都斩首示众,女眷充入教坊司,方能纾解我心头之恨!
“沈棠,你才是畜生!”昭和公主红着眼冲过来,抬手就要扇我。
我轻松捉住她的手,当着皇帝的面,反手还了她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脆响,昭和公主的脸高高肿起。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赢过我,却始终不长记性,次次都要主动前来挑衅。
当年我嫡妹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维护昭和公主,维护皇家颜面,才压而不提。
可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她昭和亏欠我,亏欠沈家,我扇她两耳光,又有谁能说什么?
昭和公主却不懂,她像疯了一样,在殿上尖叫着要将我剁碎了拿去喂狗,然后被赵偲捂住了嘴。
“闭嘴!你是想跟定国侯府一起死吗?”赵偲寒声道。
昭和公主失声痛哭。
而我,缓缓地笑了。
我沈家忠心耿耿,世代守卫边疆,无数男儿战死沙场,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可后辈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这件事已在民间传扬开来,无数有志之士联名上书,要定国侯府偿命。
已经没有人能救定国侯府了。
10
定远侯府的男眷被斩首那天,我特意买了几个馒头,粘着溅在地上的血,拿去了阿爹阿娘的坟前。
天空飘着细雨,赵翊撑着伞,遮在我的头顶。
我向他道谢:“谢谢你还我家人清白。”
赵翊脸色一变,犹豫会儿,他轻道:“我什么都没做,我还以为是你提前把将军府蒙冤的消息在书院里传播,逼得父皇不得不替沈家正名……。”
我愣住了,“不是我。”
不是赵翊,也不是我,那还能是谁?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他如今春风得意,平步青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自毁墙角的事情?
或许,是像教坊司的典事嬷嬷那样,受过将军府恩惠的人吧?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问赵翊。
赵翊摇头:“不可急躁,静待机会来临。”
我知道不能急躁,可失去依仗的赵偲会更谨慎。若不能一举成事,等到赵偲寻得机会翻了身,死的就会是我跟赵翊!
我不怕死。
可死之前,我一定得把赵偲跟昭和公主一起拉下地狱!
……
回城的时候,赵翊顺路送我。
皇帝已将曾经的将军府重新赐予我,虽然物是人非,可倦鸟归巢,只有此地才是我的家。
我跳下马车。
赵翊在身后喊我,狐狸眼里是难得的郑重,“十二,你知道的,我愿意在后宫里为你留一席之地,你真不想跟我回端王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