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她虚情假意骗你呢,他说我不识真心。
我说着小黄鹂妹妹的事说你爹不省心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没想到他居然说
“我爹说了,莺姨病了,他给钱只是同情。他俩清清白白,是您想的太多了。”
看着程逸顶着带血的嘴角跪在那,正气凛然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深深地无力感围绕着我,哪怕婆婆刚去世程期之就把小黄鹂接进门我都没有觉得如此无力。
我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上,太阳穴隐隐作痛,背都弯了下去。
这时候程期之风风火火的进了屋。
这些年,他住前院,我住后院,井水不犯河水,逢年过节都不说话,这会儿跑过来干什么,碍眼。
程期之装模作样的训斥了程逸两句,又问起了原因。
程逸仿佛一下子理直气壮了起来,说
“元娘是个苦命的女子,为了弟弟妹妹从小便被卖了。戏班班主拿着她的卖身契,不光对她非打即骂,还逼她对着那些贪恋她美色的无耻小人虚情假意。她有苦难言,干了许多违背本心的事,多亏来了康城遇到了我,班主知道有我替她撑腰她的日子才算好过些。我这段时间时常接她出来,也只是想让她少在那个腌脏地受欺负罢了,谁知道那个孙泽满口污言秽语,污蔑我和元娘的清白,我这才动了手。”
程期之听着程逸英雄救美的事迹,摸着短须赞赏的点点头,说
“那个孙家家风不正,他爹孙大虎就是个养妾续婢浪荡人物。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儿子跟他一脉相承,哼!逸儿,你没做错!”
说罢眼偷瞧着我把程逸扶了起来。
我没有戳穿他,我断了他银两后小黄莺见他那没有什么油水了便直接跟了孙老爷,所以他才看孙老爷不顺眼。
我只愣愣看着那两张相似的脸一起在那义愤填膺,突然间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耳边回荡着废物点心刚才的话。
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真,龙生龙,凤生凤,一脉相承……
7
从那天,起他俩仿佛找到知音一般父慈子孝起来
。
我累了,随他们吧,让我看看他们能把天怎么翻起来。
我还有别的事情忙。
我和贺家太太是手帕交,所以从小就给程逸和贺家小姐酥酥订了亲。虽然当时他们就知道程期之不靠谱,可先是婆婆管家,后是我,女儿嫁过来有我照顾肯定吃不了亏,所以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回程逸闹得满城风雨,贺家肯定也听到了风声,我得上门一趟。
带着顺心出门,我先让人驾车去了绸缎庄拿准备给贺夫人的料子,在雅间等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吵闹声,一个小丫头声音尖锐的在那喊
“我们姑娘说了,刚才那位夫人要的料子全算在我们小姐的账上,你长着俩蒲扇似的耳朵没听见么!睁开眼看好了我们小姐是谁!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微微皱眉,这康县的夫人小姐我基本都认识,不知道哪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
从窗户往下看,一个穿着桃红柳绿的小丫头一手掐腰一手摆着兰花指指着叫骂,再听这声调,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她身后一辆青皮马车,掌柜的出来点头哈腰的在马车前说了两句,马车这才带着那个咋咋呼呼的丫鬟走了,临走,里面的人掀开帘子,和我打了个照面。
清水寡淡的一张白嫩脸蛋,一双杏眼眼角微微上扬,眼波流转,上了妆喜怒嗔痴都能信手拈来,不亏为牡丹班的台柱子。
掌柜的进来跟我解释,原来程逸这几天带着元娘在各个铺子挥金如土,刚才看见我进来,便打算替我买单。
我觉得好笑。
这是我名下的绸缎庄,当初婆婆临终前几年把她名下的好几间铺子给了我,程期之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给我个依靠的。
花着我儿子的钱讨好我这个娘,借花献佛可算让她整明白了。
8
到了贺家,我让孩子们一边玩去了,和当了贺家夫人的慧儿在花厅里滔滔不绝的说叨着这些日子的不省心,直到有丫鬟来请她拿主意。
看着慧儿不急不慢的安排下去,我突然发现她二十年未变,依旧温柔贤淑的文静模样,相比之下我却成了个满口怨言的泼妇。
未出阁前,我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能像诗圣那样妙笔生花,和慧儿探讨新出的徽墨是不是改了工艺,城东的古玩阁的镇店之宝到底是不是苏大家的真迹。
后来才知道,原来侮辱人的话和诗词歌赋一样多,不必像街头叫骂互相问候高堂亲友也能把人贬的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