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年来我们娘仨相依为命,我狠不下心,当他想清楚了,也就顺坡原谅他。
我跟他说,你不要怪娘小题大做,你忘了程期之当年为了小黄鹂发疯的样子么?他还跟小黄鹂说过要是她有了孩儿就要把程家都给她的孩子。在他眼里父母之命明媒正娶什么都不算,咱们在他眼里都不算人。
看着程逸无所谓的模样,我知道他又没听进去,便一咬牙说了一桩没告诉他的事。
“也就是去年,程期之把小黄鹂的妹妹养起来了,每月送衣裳首饰的,还托大夫把脉调理,我发现后断了他的银两,他这才消停。他厌恶咱们,巴不得有人取而代之,恐怕现在要小儿子的心思还没歇呢。”
见他终有了正色,我话匣子打开了又絮叨了起来。
“程家早就不行了,现在都是靠你祖母的嫁妆撑着。她去世后把家业都交给我打理,程期之除了伸手要钱什么都不管。我虽不是官宦家的女儿可我爷爷大伯都是进士,我爹也是个秀才,可他居然说我低贱配不上他。
真是可笑。
他觉得什么样的高贵?小黄鹂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把自己装成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精,嘴上跟我说无意与我争抢,可她干了什么!明枪暗箭的指挥程期之挤兑咱们娘儿仨,为了怀孕听信江湖郎中的话胡乱吃药,相克的也往嘴里塞结果把自己毒死了。那个缺心肝的也不想想,要真是清清白白,怎么能把自己糟蹋的无孕的,给他演上一段忠贞烈女他就信以为真,现在一把年纪还把自己当痴情种子大英雄,还想整替身那一套,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公爹那一辈,家中全是白身,程期之空有相貌可贪花好色一事无成,婆婆强势却无法时刻看住他,京城看上的人家没人看得上程期之,这才无奈回了康县。
我要是知他秉性,怎么可能会嫁过来,他还敢瞧不上我,他算什么东
西!
5
我把程逸关在家里两天,想亲自看着他。
府里的丫鬟小厮陆陆续续的来找我拿主意,程逸在旁边看着顺心做功课,一个小丫鬟通报说蓝二媳妇来了。她男人蓝二上个月他卸货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了一下,受了点内伤,我让他这段时日在家好好修养。
蓝二媳妇上门先磕了一个头,说了些谢过夫人大恩大德的话,我询问着蓝二的伤势让他放心养着,临走又让账房支二两银子给她,蓝二媳妇千恩万谢感恩戴德,这些全落在了程逸眼里。
见他一直盯着我,我便问他怎么了。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说
“那蓝家不过是咱们的家奴,没想到您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
我一愣,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觉得我三六九等的观念深入骨髓,是因为身份地位看不上元娘的?!
有些生气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这么不了解他娘,我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英雄不论出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那天有一句话说对了,出身不是能选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丢人。
可人没有三六九等,人的品德是有三六九等的。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不是看中出身,可是为什么不喜欢元娘么,那我问你,你对她知道多少?
她唱的《秦允娘》卖鱼出身为年近半百的洪侯妾,战乱秦允娘女扮男装陪洪侯四处征战,出谋划策,洪侯残她不嫌,洪侯被俘她不弃,最后更是陪洪侯共归黄泉。
牡丹班在来康县之前,在杭州待了有两年,有一个官宦公子为了让她进门和家里闹绝食,那家长辈本来松了口,可一打听发现元娘和四个大家少爷都不清不楚,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们混不下去了才来的康县。
我问你,勾三搭四,是良家品行么?你相信她毫无心机城府还能从杭州全身而退?她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坦荡,可曾和你提过她在杭州的所作所为?
你想好了,你说她重情重义坦荡磊落,有才情有风骨,说的是戏文里的秦允娘还是牡丹班的宋元娘!”
6
我说的他哑口无言,看他若有所思,便以为这回他真听进去了,也就放他出了门。可我这心才放下没几天,下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少爷和孙家少爷打起来了。
程逸的确没有再去戏园子,他把元娘带出来私会。
孙家少爷碰到了他们调笑了两句,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动了手。好在两个人势均力敌都只是皮
肉之伤没有伤筋动骨。
显然他将我的话又当了耳旁风。
我拿着藤条往程逸身上抽,嘴里又墨迹起来,可这回他不再默不作声了。
我说那女人心术不正带坏了你,他说我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