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住了人家的瓦房,尤其是在冬日下大雪的时候,不说保暖了,连觉都睡得比往年安稳。
陆文元咬咬牙:“先盖房,现下离四月份还早着,若是二郎真考过了需要盘缠,大不了再去抵一回地。”
前一次将田地抵押,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好在家里缓过来之后,便立即把钱凑齐,将地赎了回来。
当时就想着要赎回,选了活当,当出的银两极少,他们只取用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没动。
陆杨氏诧异地看了丈夫一眼,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全家最着紧田地的,便是他了。
陆文元:“看我做甚,二郎是我儿,他若有出息,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供他。”
经历了这么多事,陆文元是真想开了。
他熬命一般的挣钱,供他三弟读书,结果陆文达拿着钱在外头花天酒地。
虽然他死了,但他赶考前可不是那么想的,必是抱着会中的心。
他们供他这么些年,说踢就将他们两房给踢了,陆文元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他家二郎能读书,先生也夸,陆文元心里不是不后悔。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供他自己儿子!
他能这般想,陆杨氏自然开心。
她低头,看了眼在院里跑来跑去,在雪面上兜着圈子留下一串串小脚印的幼子,不由露出微笑:“等五郎再大些,也送他去学堂。”
“开年天暖和了,咱去看看萍娘……”
“你做些她爱吃的。”
“晓得,还有蓉娘,她不耐烦同我学刺绣,这丫头耐不下性子,我想着,是不是让她与我们一起去造纸,多少学个傍身的手艺,将来婆家也不敢小瞧她……”
“我看行。”
夫妻俩一边干着活一边闲聊着家中琐事,气氛悠然和谐,这是在分家之前,难有的氛围。
那时候家里头太穷困了,一天忙到晚,累得人打不起精神。
稍微说两句话,句句都是事,句句都是愁,太多的苦闷憋在心里头,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用陆景堂的话来说,就是日子没有盼头,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不光他们夫妻俩,现在全家都觉得分了家日子好过了。
景年在雪地里跑了几圈,陆蓉便不许他跑了,要抓他回来。
“阿姐,再玩儿一会,一会会儿。”
景年不想回去,踩雪多好玩儿啊,脚踩下去会有一个小坑,发出轻微的声响,脚下像踩塌了一块儿酥饼,“咯吱”一下,好玩极了。
“不行。”陆蓉放下手上的活儿,跑来抓他。
景年一见,拔腿就跑,越跑越开心:“阿姐来追我,来呀来呀!阿姐你好慢,你追不上我哈哈哈……”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的陆蓉:“……”
好嘛,这下她再也不体谅幼弟是个小短腿了,放开速度,三两步便追到了景年背后。
景年扭头一看,吓得加快速度,然后脚下一滑,合身扑进了雪堆里。
陆蓉:“……”
她赶紧跑过去把幼弟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碎雪:“摔到哪儿没?”
景年摇摇头,他矮,穿得厚,还有积雪做缓冲,确实没摔疼。
陆蓉点点崽崽额头:“再不听话,我要告诉阿兄了。”
“不不,不告阿兄。”景年顿时慌了,拉着阿姐的手求饶:“年哥儿乖乖,阿姐不告阿兄。”
他年幼,爹娘宠着阿姐让着,分家之后也没了别的压力,性子养出了几分骄纵。
偏他嘴甜乖巧会撒娇,偶尔闯点儿小祸,谁也不忍心苛责他。
也就陆景堂,惯是惯着,真做了错事,还是会狠下心,让小家伙儿吃顿教训。
所以景年最亲近阿兄,也最怕阿兄。
尤其是刚干了坏事的时候。
陆蓉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景年乖了,她就牵着他回到檐下,拉了个小板凳放在炉子旁边,让他烤一烤身上的寒气。
炉子里头既烧着柴火,便不能浪费,上面烧着一壶热水。
“不能碰……”
“不能碰炉子,不能碰水壶,看见水壶冒白烟,就是水开了。”小奶音抢在陆蓉前头,把这些话说了一遍。
陆蓉:“行啦行啦,不说了,说多了还嫌我啰嗦。”
“不不!”景年急了,小孩子最容易把其他人的话当真,“阿姐说,年哥儿不说。”
“阿姐要去干活了。”陆蓉忍不住又说一遍:“水开了千万别碰,叫我一声,记住没?”
这回景年不抢答了,乖乖点头:“记住啦。”
安置好幼弟,陆蓉便继续忙活起来。
清理屋顶的积雪不能定在一个地方,得屋前屋后的转悠,否则不好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