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的步伐,不用旁观都知道一定笨拙到可笑,分明是两个健全的成年人,走起路来却像还没学会行走的孩子。
半日后,风晏听到有人落在院子里的声音,那人走近屋子,敲了敲门。
他低声道:“进来吧。”
实在是两人身体撑不住,若是让他们走过去开门,怕得半晌才走得到。
门锁对修士而言很好开,来人卸锁推门而入,和风晏凌然打了照面。
风晏虽然意外,说话仍然平淡,“你怎地来了?”
来人一身灰褐色衣衫,极尽朴素,和日前那个对衣着要求很高的潇湘山掌门首徒一点都不一样。
是向词。
凌然眼见来的是这个当初冒充风晏戏耍于他的人,又想起初入景明院发生的那些被仙鹤啄、当花匠、饲养员、算账等诸多尴尬的事,忍不住扭过了脸。
向词走到两人身前,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叹气:“那事儿多的执法盟怕是疯了,说院长你在秘境里和贴身侍卫杀人夺宝、拒不认罪,通缉令发的满修真界都是,还是最高级那种,若是有人碰见你俩,就地格杀都是可以的!”
似乎是想起最近几日的遭遇,他愤愤道:“他们还把景明院查封了,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出入,谈仙君都被迫出关了,若不是有他在,景明院上上下下的客人怕是连药都喝不上了!不让喝药,这和让我们都去死有什么区别?!”
向词越说越委屈,到最后都带了几声哭腔,眼眶都变红了。
风晏心下五味杂陈,只强撑着起身,身侧凌然也跟着起身扶住了他。
他拍了拍向词的肩膀,“苦了你们了。”
向词像是找到能够依靠的大树一般,竹简倒豆子道:“谈仙君如果不在,恐怕那些执法盟的人会做出些更过分的事情,但他不懂院内事务,所以现在一切事务都是何岫在主持。他们说我擅长乔装、修为不低、精神状态比较稳定,而且我还是潇湘山掌门首徒,就算被发现偷溜出来,执法盟的人也不敢对我怎样,就让我来接应你们了。”
讲明白这些,向词便直奔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问:“院长,杀人夺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他瞥了一眼凌然,补充道:“凌然虽说有点暴躁,不过有你在,他也指定不能那么做!”
凌然撇了撇嘴,这话的潜台词好像是,如果当时风晏不在,他说不定真能那么干?
不过执法盟这般行事,还真是和以往一样,让人上火啊。
时间紧迫,风晏便几句话说完了杀人夺宝这件事的始末。
不等向词开口大骂无耻,他继续道:“现在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向词立刻肃正了表情,“院长你尽管说。”
风晏正要说话,喉咙突然噎住一般开不了口,他转头看向凌然,眉头微皱。
凌然和他对视,顿时明白过来,“又是……”
他扶着风晏重新坐到床榻边缘,向词也很有眼色地自己搬了木凳坐下,“院长这是受伤了么?我想着你们或许会受伤,带了许多药来。”
说着他就把带来的药一股脑掏了出来。
风晏深吸气,如此几次后喉咙终于发出一点声音,他点点头,算是对向词问题的回答,伸手接过药,和凌然分别吃了滋补药丸。
接着他把方才没讲完的话说完:“修真界有一个吸取所有修士气运的大阵,千年来心魔问题频发与它有关。”
此话一出,凌然和向词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他。
凌然心想,竟然这么轻易便告诉了别人么?
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告诉值得信任的人,的确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连走出这个门都费劲,更何况去往河晏村那里?
向词愣怔片刻,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相信到失魂落魄,他垂下头沉默许久,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才开口,带着荒谬感问:“你是说,景明院上下的客人,甚至全修真界所有被心魔困扰的人,都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那么多那么多人,就算没有心魔也不会成为什么修真界的青年才俊,至少也不会被这种东西困扰一生,不得解脱,甚至死在这所谓心魔的人祸之下。
他们原本可以安稳开心地度过这一生。
而不是日夜吃药,靠药物来维持为数不多的心智清明,到最后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疯子,只知道无差别攻击身边的所有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至亲好友。
他们本可以不用这样痛苦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