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雀骑在马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一股阴影笼罩在自己心头。
他双手握紧缰绳,勒住马缰,吩咐手底下人将多余的干粮分给了这些灾民。可也不过杯水车薪。越往西走,眼前的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明明是初春时节,两旁的田地却干得开裂,饥饿到了极点的人们只能拖家带口地逃荒,留下方圆百里的荒无人烟的农田。
道路两旁,行走三五步路就能见到一具饿殍。更有甚者,还有人偷偷趁着晚上从那饿死的尸骨上割肉来吃,留下残破的尸骨暴露在荒郊野岭,惨不忍睹。
经过数日行军,陇雀终于抵达了并州军营。一看那营地的规模,知道这是个军事要塞。一个身材中等,一脸髯发的中年男子已在营口等候。他看到陇雀,迅速上前,单膝跪下,双拳抱拳:“司马陈斌,拜见陇将军。”
陇雀伸手让他起身。
陈斌站起身,抱拳:“将军,您一路辛苦,营中已为您备好住处,您请稍作休整。”
陇雀缓缓地摇了摇头,吩咐陈斌将自己引到中军营帐,又道:“事不宜迟,我先要了解营中的情况。叫三路中将前来向我汇报。”
闻言,陈斌垂首称是。
他除了营帐一路向北,来到了中将周数的帐外。
“大人,司马大人来了。”
“进来吧。”营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陈斌走入帐中,只见周数正坐在桌旁看兵书,目光集中在那书册上,不曾分神,只问他:“不知司马有何事?”
“周中将,京都派下来的陇将军今日到了,请您前去报告军务。”
一阵风吹进营帐之中,吹得烛火翩跹,他眼底一闪,侧头看了陈斌一眼,复又看回了手中的书,略微沉吟:“陇将军到来,当然要请示军务,但三路中将中,我乃排末尾。司马不妨先去请另外两位。”
陈斌微微一愣,眼神有些尴尬,但仍旧恭敬地答道:“遵命。”
转身离开周数的帐篷,陈斌往西,又来到第二个中将,陶威帐外。
不远处,刺破寒风的号角声传入耳中,陈斌便知,这是有人正在练兵。他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东北方一队军士在校场上练枪。
陶威帐外,站着一名小兵,看上去还是个新兵。
陈斌问道:“陶威中将在何处?”
小兵立即行礼,神色略显紧张:“回大人,陶威中将正在校场练兵,若有要事,我可速去通报。”
陈斌点点头:“正是有要事,你速去告诉陶威中将,京都的陇将军来了,请他前去汇报军务。”
小兵躬身应命,往不远处跑去,在陶威身边说了两句。陶威遥遥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兵复又小跑回来,低头道:“禀司马大人,陶大人说校场练兵素来不容打扰,但既是陇将军的命令,他稍后便会过去,请陇将军等候稍许。”
陈斌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的陶威,心知只是托词。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请他尽快吧。”
说着,他转身,朝着最后一个中将,郑凡的营帐走去。此次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对前两位中将的态度他已然心中有数。
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帐中。
帐内传来一阵浅浅的药香,一缕温热的薄雾从炉中腾起,帐幔低垂,映出一片幽暗。中间榻上躺着的男子正是郑凡,他的脸色苍白,咳嗽了两声,问到:“陈司马有何事?”
陈斌上前躬身,沉声道:“郑中将,陇将军召唤三路中将,请您速至主帐报告军务。”
郑凡微微侧身,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陈司马,你也看到了,我病得不轻,此时走动并不便,只怕今日是见不了将军了。”
陈斌深深吸了口气,试图保持镇定:“陇将军已经在帐中等候,还请郑中将坚持一番。”
郑凡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轻抚胸前:“我这是沉疴,非是一日两日,高将军当年也是知道的……”他语气故作自嘲,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斌心中微微一颤,他自然知道这三位中将都是原来的并州守将高参南的心腹,而高参南因平叛失利而被押回京都。
他深吸一口气,叹道:“既如此,那陈某这就回禀将军。”
离开郑凡的帐篷,陈斌的脚步越发沉重。
他知道,三个中将今日只怕是算好了日子,打算给陇雀这新来的将军一个下马威。
第65章
营帐内, 陈斌回来复命,竟是一个中将也没叫来。
他垂手站在下方,神情有些尴尬,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这位新来的主将,只见那双碧绿的眼瞳冷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