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道:“你的身体是要紧事,好好修养,莫要累着了。过些日子孤再来看你。”
她声音温柔悦耳,燕归微微抬头, 望向她的眼睛,只见里面柔波微荡, 温柔地倒影着他的模样。
燕归紧了紧喉咙,低下头, 温声道:“多谢殿下关心, 奴知道了。”
无双微微一笑, 又道:“孤怕你在园里会闷, 找了些柳生沅的游记, 也好消磨时光。”
柳生沅是燕归十分欣赏的前朝名士,隐于山水之间,游览过天下名山大川, 写下了《南北记趣》等等一系列的游记。
燕归少年时, 曾经沉迷于此, 收藏了不少柳生沅的书,但是却被自己的父亲一句“非《十三经》之正统, 安可嬉物失志?”而全拿去毁了。
后来,他成了京都才情无双的燕二郎,似乎已然彻底忘记了当初的兴趣, 如今被无双冷不丁地提起,他愣了一下。
见此模样, 无双笑道:“孤记得幼时在御花园中曾遇见过你,躲在假山背后的洞中石窟看书,依稀记得是柳生沅,这才让人去找。”
燕归微微垂眉,不承想他已然忘记的事情,姬虞竟然还记得。他紧了紧喉咙,躬身再道:“奴多谢殿下挂念。”
“无妨,时候也不早了,孤先走了。”说着,无双又嘱咐他身旁人好好伺候燕归,这才带着陇雀往外走去。
自始至终,陇雀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看着无双和燕归两人说话,却觉得自己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逮住,拧来拧去,又酸又闷。
直到无双再次提到他的名字,他这才似乎感觉好一些,跟在无双身后往外走。
无双离开之后,不多时,阿然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缓步而来。她将木盒在燕归面前打开,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七八本保存完好的游记,竟然都是原版。
阿然一笑:“殿下为了寻这些书废了不少功夫,能让殿下这般费心的,这青宫上下,燕公子可是头一个。”
燕归微微一笑,道:“殿下的厚爱,奴感激不尽。”
说着,宁乡便从阿然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了盒子。燕归还要留阿然喝茶,却被阿然咯咯一笑推脱了。
“殿下那里还等着奴去伺候,奴先行一步。”
春风拂过燕归园里的梧桐树,带起一阵好听的沙沙声,直到阿然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宁乡这才走到燕归面前。
燕归小心翼翼的将书从匣子里取了出来,正要翻阅之时,宁乡道:“殿下,昨晚您可有向皇太女提起令牌只事?”
燕归翻书的手一顿,摇了摇头,缓声道:“近日青宫之中风波不断,殿下心情并不好,我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话落,他复又翻开了眼前的书,宁乡见状,皱了皱眉,踟蹰一番,还是张口嘱咐道:“公子非池中之物,虽然皇太女对您殷勤有加,可也不过是区区女流之辈,万不可因她错过大事。”
燕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收回了手:“我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他的目光在面前的匣子上流连,目光再不如当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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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宫正殿,阳光斜斜地透过厚重的绣帘,落在金漆的墙面上,映出壁画辉煌。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檀香味,使人心神宁静。
孙公公手捧着一张金边宣纸,声音尖细却意外地平稳:“皇太女亲卫陇雀,勇武聪慧,忠诚有加。陛下仁慈,知人善任,特赐陇雀为安西将军,统兵前往并州,尽快平定叛乱,以稳定我大昭江山。”
陇雀站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孙公公笑道:“恭喜陇将军,此遭也算因祸得福。”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无双,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宣纸的金色边缘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陇雀回头看向无双,眼中却有一丝茫然。
无双似乎是看出他的无措,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道:“可不许害怕,孤的身家性命可都是堵在你身上了。”
陇雀看了看眼前人笑意盈盈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圣旨,眼中划过一丝决然。
半响,他缓缓跪了下来,对着无双磕了一个头,道:“臣绝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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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外,前方,是一片春意盎然的青翠。陇雀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宣武帝赐下的一队亲卫,出了京都一路往西。马踏在春泥之上,溅起点点泥污。
马蹄疾驰,七八日的工夫,一行人掠过了初春的青山绿水,越发接近并州,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担忧起来。疲弱的妇孺背着嚎啕大哭的婴儿、有孩童和老人倒卧在路边,身形瘦弱,眼神中流露出饥饿和绝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