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一寸寸发白逐渐变成了银白色, 眼眸也变得极浅极浅, 几乎没有人类的情绪, 只有在看向云挽月时才有一点变化。
他的手轻轻攀附在云挽月的手背, 随后握着云挽月的手将肩胛骨上的弯钩猛地抽出,血液溅在云挽月面上,又被裴长渊轻柔擦拭。
云挽月的指尖轻轻颤抖着, 克制不住地想要去触碰伤口,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又被裴长渊握住。
“这样, 也不疼。”
云挽月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裴长渊, 你又用了祭妖锁封印的妖力, 这一次你会昏迷多久?我还能把你带回来吗?”
裴长渊眼眸闪了闪,他的笑始终温和:“月月担心我。”
避重就轻, 他没有回答云挽月的问题。
此时那方展天详眉头挑了挑:“奇怪,蒋霖竟然没有将你下吗?”
裴长渊站起身, 他身上原本衣服的颜色早就看不清, 只剩一片暗红, 他指尖微动,白骨落在他的手中:“他死了。”
展天详端详着裴长渊:“竟然死了?我都调动了姑苏山庄那么多的人去给他将那些宾客留下, 他怎么还是死在了你手下。你竟然没用祭妖锁封印就将他杀了, 我想想, 拼着重伤也不用那部分力量,你是真的很舍不得你的小夫人。
“可你如今还是用了, 想来是穷途末路了吧?”
云挽月跟着起身,她站在裴长渊的身后,轻轻拽着裴长渊的衣襟,指尖仍是颤抖着。她在害怕,比方才险些被洞穿肩胛骨还要害怕。
裴长渊,是不是真的要彻底离开她身边了。
裴长渊眸色一凝:“废话少说,动手吧。”
再说下去,身后的人又要流眼泪了。
云挽月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展天详一直没有动手,他一直静观其变,像个看戏的人。
展天详摆摆手:“真是麻烦,今天还要自己动手。”话音刚落,他足尖轻点,下一刻已经落在裴长渊跟前,云挽月看着这副全然苍老的面容,心跳陡然加快。
裴长渊眼眸轻抬,白光一闪,白骨悬空在空中与这人的手掌对撞,同一时刻,祭妖锁再次落在他的背上,打在血肉的声音让云挽月下意识闭上眼。
无形的劲气荡开,裴长渊侧过身揽过云挽月的腰身将人狠狠一掷,云挽月被抛在空中,被正好赶过来的黎清桦接住。
此前被击飞的黑衣人重新起身,再次朝着两人包围,黎清桦轻喘气,这些黑衣人虽然数量多,但方才为裴长渊所伤,她勉强可以抵挡。
“挽月,你先走。”
云挽月心口滞了滞,她看着那方几乎重伤也仍在与筹算缠斗的展蔺,看着眼前勉力支撑着拦下黑衣人的黎清桦。
还有另一边因为速度太快几乎看不清身形的裴长渊,还有那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的祭妖锁。
她一个摆烂人,何德何能。
其实她都方才都认命了,想着就这样吧,就算被锁链铐上,被弯钩穿透肩胛骨,也就这样了吧,她只要认了,一切都会结束。
但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几乎是不要命地护着她,她何德何能。
云挽月擦了擦面上糊成一团的眼泪转过身再次跑了起来,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摆烂的,这种时候就不行。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替她争,她凭什么不努力去活一活。
她真的跑了很久很久,久到身后的声音都听不见,久到自己的脚已经全部麻掉,久到天微微亮起,她终于跑出了姑苏山。
“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她身上草草披着裴长渊的外袍,脚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大脑一阵阵眩晕。
但还没有安全,还没有,云挽月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再次流下来的眼泪,她拦下了一个正要上山的大娘:“大娘,大娘——”
云挽月的状态过于地差,大娘禁不住后退一步:“你是什么人?怎的又从山上跑下来一个,从昨晚开始都不知道跑下来多少个了。”
云挽月脑中灵光一闪:“那他们人呢?那些人跑到哪里去了?”
若是能混在其中,就是要查也会增加难度,而且她可以解七日散,这是她的筹码。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还能带回裴长渊他们,就更好了。
大娘指了个方向:“那边那边,大多数人都跑那边去了,真的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睡好觉,这山上是有什么魔鬼不是啦?”
云挽月克制着眩晕,对着大娘作揖:“多谢,真的多谢。”
她将裴长渊的外衣系紧,想了想又从脖子上拆下来唯一还没掉的金坠子递给大娘:“大娘您身上可还有银子?我用这个坠子与您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