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乘云的声音是压低的,但是听在梁琇的耳朵里却是那么清晰,一字一刀,凌迟着她的神志。
叶乘云说完时,梁琇有那么一阵,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没了声音。
“喂,梁琇!你在听吗?梁琇!”
梁琇回过神来,“我在听,谢谢你老叶,你赶紧撤离。”
“好,不用担心我。我们再想办法。”
此时张直已经通知完了那些职员,站回了办公室的门口。他看着梁琇的脸色,也猜到了电话那边是什么样的消息。
“张直,送我回家。”
“是。”
等终于回到家,门一开她就冲进屋里。有一脚没踩实差点绊倒,幸亏张直及时扶了一把。梁琇顾不得这些,直奔向自己的书桌——那无边至暗中仅剩的一星微光。
可是,书桌上的小粉本子,那个跟了她那么多年的小本子,恰恰在此时,不见了!
这次,她彻底慌神了。从得到消息到现在,绷了这么久的理智,“咔吧”一声,断掉了。
她梦呓一般轻声道:“不对呀,就是放在桌子上啊,昨天还见到了的。”
她浑身僵硬,拄在桌上的手不停地抖。一想起秦定邦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样子,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失控地滚落下来。
“在哪里?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啊?不要吓我!”
她把桌面越翻越乱,连小笸箩都碰翻到了地上也顾不上捡,急得脸色潮红,心脏狂跳,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今天下午一个又一个消息,仿佛是有恶鬼蓄意当着她把拯救秦定邦的出口一个个全都封死。小粉本子里的那张纸条,已经是支撑她的唯一希望了。
可明明一直在这里的,怎么能不见了呢?
她终于停止了翻找,一动不动站得僵直,到了要崩溃的临界。
就在此时,眼前有个小粉本子从旁边慢慢递了过来,“三少奶奶,是不是在找这个?”
梁琇只觉得头皮唰地一麻,一把夺了过来,把它紧紧贴在胸口,仰头长叹一声,“你在哪找到的?”
“在地上了。”张直脸上露出了不忍。
原来是下午张直敲门敲得急,她去开门,慌乱中碰到了地上。当时她太紧张,竟然没有发觉。
梁琇的心马上就要跳出来,赶忙翻开本子,气都不喘一口地连着往后翻。
终于,在靠后的部位,那张纸条,那张最后的希望,正完好地夹在里头。
像等待了许久的老友,终于和她再次相见。而那上面胡阿妈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就像当年刚刚写下时一样,清晰可见。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此时此刻,这几个字在她眼中简直比正午的日光都要耀眼,她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盯着它们,哑着声音道,“张直,再带我去个地方。”
“天晚了,三少奶奶,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
“必须我亲自去。”
“哪里?”
“宁波路二十八号。”
去找屈以申!
第99章 “无限透支的支票?”
张直按照纸条上的地址,驾车一路飞驰,把梁琇送到了屈以申的小洋楼外。
外边的雨势不那么急了。张直按下门铃不久,出来的是个老管家,打着伞。
一看是个陌生女子,他愣了一下,刚想开口问话,梁琇便急着说道,“我是屈先生的朋友,请您通报一声,我叫梁琇。”
老管家礼貌道:“小姐,您先稍等。”然后便快速回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小姐,先生有请。”
张直想跟进去,梁琇想了片刻,“不用,你在外面等我。”
走在路上时,梁琇才发现正是晚饭时间。按理说,赶上这个时候贸然去拜访别人,很不礼貌,但她实在没办法再等了,也顾不上这些礼仪。可她一进这栋房子,却觉出异常的冷清,除了她身边站着的老管家,也就一个佣人装扮的女子探头看了她一眼,再没见什么其他人了。
客厅灯开着,梁琇看到灯光下,屈以申正坐在沙发上,如果没看错,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正愣愣地盯着一处墙,一动不动。
梁琇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便被那墙上的景象惊得呆住,抬手捂住了心口。
那里,正赫然挂着一幅遗像。
不是别人,正是胡三妹!
梁琇倒吸一口凉气,回了回神,轻轻问了身边的老管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刚刚下葬的。”
梁琇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这次过来,胡阿妈竟然已经不在了。几年前和老人家在一起喝咖啡,竟然会是永诀!
老管家接过梁琇手中的伞,给立在了门边。梁琇轻轻道了谢,抬脚慢慢走到胡阿妈的遗像前。
相片上的老人和蔼可亲,甚至带了一点俏皮,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那么鲜活,每根发丝都无比清晰。当初和胡阿妈在一起的场景飞速地从脑中蹦了出来,梁琇眼睛不觉间已经发热,她拿起旁边的线香,点了一炷,对着胡三妹的遗像拜了几拜,把线香稳稳地插在了遗像前的香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