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内就眼睁睁看着他唾沫横飞,从头到脚由外及内将萧南妤给连批带损、连讽带嘲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骂得神采飞扬的姑娘都耷拉了脑袋,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
单若泱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从容淡笑变成了震惊骇然,再到后来的目瞪口呆,直至最后一脸精神恍惚。
在她的印象里,丞相向来是温和儒雅的,说话不急不缓,行事不骄不躁,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很体面很矜持的一个人。
唯二两次失态,这是其中之一。
另一回便是得知皇帝老头儿盯上了他宝贝闺女的那一刻,那脸当场呱唧一下就掉了,眼神明晃晃就是——老子刀呢?
若是叫丞相知晓她诱拐了他的宝贝闺女参与谋反,他……完犊子了,吾命休矣!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单若泱忽的就打了个寒颤,已经忍不住在琢磨偷偷跑路暂避风头的可能性。
然而还未等她来得及实施这等毫无义气之事,仿佛心有灵犀的萧南妤便已率先弃义气于不顾,果断将神隐的她给推了出来。
“爹,长公主还在呢,您给我留些面子啊,否则叫我以后在长公主面前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口若悬河的丞相霎时戛然而止,目光缓缓转了过来,微一拱手,“微臣失态,还请殿下恕罪。”
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拐卖他家孩子的拍花子似的,全无过去的温和善意。
单若泱暗暗叫苦不迭,笑容十分尴尬,“丞相也是爱女心切……”边丢给萧南妤一记幽怨的眼神。
被喷得面无全非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萧南妤好歹还记得这是自己日后的主子,便也只得深吸一口气,上前亲昵地挽住父亲的手臂,好一顿撒娇认错。
又问,“娘她老人家还好吗?”
“好?”丞相冷笑一声,“你娘已经躺在床上下不来了。”
萧南妤大惊,急忙追问:“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提前跟你们通过气儿了吗?”
便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知晓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连他这样的大男人尚且都还心慌手抖没个着落呢,更何况是那颗柔软的慈母之心?
“你们这些做儿女的都是那没良心的,等哪天真正自个儿做了父母才能明白父母的心情。”丞相心里气得很,不过眼看女儿焦急自责的模样到底也还是心疼,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娘并无大碍。”
“虽知晓你的计划,却到底不曾亲眼见着活生生的人,加之又不知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整天担心得是寝食难安。为父便索性叫她卧床静养罢了,也省得她在外头再不慎叫人看出点什么猫腻来。”
到底心思没那么深,一个演不好就要出大事儿了。
若非顾忌着她年岁实在不算小了,恐难以承受这“丧女”之痛,其实不告诉她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风险实在大了一些。
这会儿得知情况后,单若泱和萧南妤两人倒是愈发庆幸当初的选择,否则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呢。
可即使如此,萧南妤也还是红了眼眶自责地低下了头,“是女儿不孝……”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其中缘故了?”丞相冷哼一声,锐利的双眼在面前两张年轻的面庞上扫过,神情十分严肃,握成拳的双手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紧张忐忑。
显然,混迹官场半辈子的老人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苗头。
单若泱和萧南妤对视一眼,皆一脸苦相。
自知无论如何也绝对是逃不过这一遭,单若泱倒也没多做无谓的挣扎,起身对着丞相福了一福。
“我很欣赏令千金的才能……”
“我很欣赏长公主的野心。”
再简单不过的这样两句话,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实在是不简单。
丞相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已至此,单若泱反倒愈发淡定下来。
只见她若无其事般点点头,神色淡然道:“本宫实在看不惯这个世道中的某些规矩法则,有心想要变它一变,便也决心加入角逐了。”
“可您是公主!”丞相脱口而出。
“公主怎么了?”单若泱还没说话,他亲闺女萧南妤却先站了出来,冷笑道:“能够决定谁行谁不行的从来就不该是性别,能者居之有何不妥?凭什么只因是女人便要二话不说直接被剥夺参与的权利?”
“殿下是如此,我是如此,天下千千万万个女孩儿亦是如此!祖宗基业不能沾染、科举出仕不能参与、家中财产不给分割……便连想要自个儿经商谋个生计都要遭人指指点点!凭什么?”
“倘若是咱们身无长处技不如人便也罢了,咱们认了!可凭什么要从根子底下直接剥夺掉咱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