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无色无味,他并不知晓这东西的用途,所以并未在意。但出于谨慎,他仍然在事后去了一趟锦礁楼,就为了了解那瓶东西究竟有何作用。”
颜王微微颔首:“只是出于另外的原因,他对楼内某人起了杀心,最终并未等到香油瓶上拍卖台,就催发蛊虫暴动。又因为我的插手,不得不提前离开。”
顾长雪收尾:“这瓶没来得及上拍卖台的香油,最后被你私下里从渚清的手里买了过来。从此,吴虑再也没机会得知那瓶被打碎的香油的作用。”
商人为何多做这一瓶香油?
也许,是为了讨好家里那位暴躁的夫人,也许,是有更加复杂,更难辨的原因。
只是随着他的死,一切猜测都无从确认了。
“……”玄银卫站在两人身后,默默地自我怀疑。里面还混杂着一个被迫打入敌人内部的重一。
为什么这些话听景帝和颜王捋起来,似乎很简单,很容易就能想到,但那么多的线索同样放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就串不到一块?
难道真如方老所说,长两只眼睛的人和长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是同类?
顾八百还有没说出口的话,放在心底里琢磨:现在能确认,吴虑就是毁堤、放谣言、催动蛊虫暴动的人,但那些石尸,真就是吴虑做的吗?
如果不是,吴虑又为何要如此劳心劳肺地替其他人遮掩罪证?
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原因。
一是发自内心,出于爱。
二是受人胁迫,情非得已。
顾长雪微微蹙眉,思忖着该怎么证明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双唇就被某种散发着热气与诱人香味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颜王顶着顾长雪吞下饺子后瞪来的目光,放下筷子拍拍对方的后背:“吃吧,趁热。一会出发,回山重村。”
“……”身后的玄银卫和九天在地上疯狂地找他们掉的仅有的两只眼睛。
·
回山重村的路上,两人都没讲话。等进了营帐,两人依旧沉默不语。
聪明人之间有种不用言说的默契,都知道这沉默代表着什么。
说得委婉点,叫各怀心思。
说得难听点,叫各怀鬼胎。
一直到夜色彻底降临,颜王才淡淡开口:“我准备夜探吴府。”
顾长雪在心里啧了一声,虽然并不意外,但仍然很烦颜王为什么非要长个脑子。
莫名其妙又被小皇帝瞪的颜王:“……?”
他决定习惯这种日常,于是继续平静地往下说:“你留在营地,九天和玄银卫都会护你周全。”
“不。”顾长雪立即反对,“朕也要去吴府。”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模拟了颜王可能会采取的种种行动,在不确定吴虑是否有共犯的情况下,夜探吴府是最有可能的选择,也是最让他头疼的选择。
吴府的密室里,可还有一本司冰河塞进去的蛊书呢,虽说这段时间颜王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发现蛊书,拿到蛊书之后会做什么。
原本他是想给重一一点暗示,让他安排人将密室里那本蛊书掉包,奈何从上车到营帐,颜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搞得他连手势都没法给重一打。
而且,除了这件事以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必须得跟去。
颜王,相处了这么久,顾长雪基本清楚了。
这人在情报方面属貔貅,只进不出。你非得把他肚里藏着的东西都给他扒拉清楚了,他才乐意给你吐露些许情报。
顾长雪深刻地觉得,这次夜探如果自己不跟去,那今晚在吴府发生了什么,他一辈子都甭想从颜王的嘴里套出来了。
想到这里,顾长雪的语气变得更不容置喙了几分:“朕必须去。”
他将小灵猫放下来,以和颜王在酒楼里同样不要脸的姿态道:“你让朕养胎,可曾听过郁气易动胎气?”
颜王:“……”
颜王薄唇微动,没能说出什么,片刻后才像是被气笑了一般,重复了一遍:“郁气易动胎气。”
顾长雪睨了颜王一眼:“嗯。”
你都能承认自己是狗了,我难得营业一下又不亏。
“哈……”颜王是真的笑了一声,短促但听得出真实,“但洪水都动不了陛下的胎气,区区郁气,怕也是蚍蜉撼树,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说的理智客观,但颜王眼底含着未褪的笑意看了顾长雪一会,居然当真松了口:“陛下金口玉言,臣不敢违抗。——那便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