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咱们寨里方便。每年能婚嫁的姑娘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来,咱们一看她身上的大襟百褶裙,就清楚她家里养哪些蛊,这蛊毒不毒。
我这一趟出来前,才看中一个姑娘。她裙摆绣了蜘蛛,丝线颜色特别艳,一看家里养的牵机蛊就特别霸道。
你也知道我家兄弟多,我娘又是我爹麻袋套来的,我根本就拿不到什么好蛊。若是能跟这姑娘结亲,我自个儿能抬高下地位,家里也算能多掌一种蛊,不算没好处,我爹多半会帮我……】
“……”池羽的脸渐渐就听皱起来了。
原本她还当这人看中人家姑娘是一见钟情,结果竟是为了这么功利的目的。还有,什么叫“我娘又是我爹麻袋套来的”??
林大人苦着脸擦汗:“这,廖将军的镇南军攻破西南行省前,这里的很多部族都维持着很野蛮的习俗,像是拿麻袋套了姑娘回家做童养媳、做妾,这都不少见。不过近二十来年,西南行省这里受咱们大顾礼法的教化,像这种抢人的事儿已经不多见了——”
“是啊,”渔娘幽幽地说,“部族青年当街抢亲的少了,那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纵马长街,狎玩民女的却多了。”
林大人差点一膝盖跪地上,不过渔娘半点没看他,只盯着顾长雪说:“也就是近些日子,听说京都、西域、江南的大官们都被斩了好几百颗脑袋,那些耀武扬威、平日里盘削人时恨不能将骨头也拆之入腹的大人们才怕了,好些时日没再行风作恶。”
说起来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西南这里的百姓都是从磨难里活过来的,韧劲儿比哪里的人都强,很快便活出了些模样。所以顾长雪等人进城时,所见的场景并没有那么凄惨,反倒有种百废待兴的意思,乍一看似乎西南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林大人的表情就像已经看到断头台了似的,本以为渔娘会顺势再多说几句,结果对方只是很乖顺地说了句“民女僭越了”,便不再言语。像是并不急着申什么冤情,又或者是全然相信面前的陛下与王爷们来西南定然不会没有作为,她根本不需要多言什么。
他僵着脸看着顾长雪果真抬手招来了九天和玄银卫,很快便有一队人马离了客栈,去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林大人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顾长雪倒是还能冷着一张脸,继续耐下性子读信:
【……真想早些回凤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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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感觉现在住的这个客栈老板看我的眼神很不对。会不会是发觉我赶尸用的其实不是什么辰州符、赶尸鞭,而是蛊了?
这可不行,我得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现下西南正闹着兵乱,那个什么廖将军已经攻破了十三行省的第一道关门,正到处抓蛊师砍脑袋,我离那关门太近了,心里有点发慌。
……而且我还担心一件事。等我做完了这单生意,拿了银子,买了寨老叫我买的东西回去,会不会那个将军已经把十三行省都打通了?听说他之前攻打第一道关门,亲自披挂上阵,连斩百人,硬生生领着兵三日内便攻下一城。
这么一想,我更得抓紧时间了。
唉,想想就烦。从前的那几十来年,出山采买的长辈们也没碰上这么个大麻烦啊!他们要烦恼的最多就是带了一堆采买的东西,要怎么翻过千山,跨过非水。怎么轮到我就这么倒霉?】
后面都是絮絮叨叨的抱怨,顾长雪没再念了,只抬头看了眼颜王:“没觉得耳熟?”
非水。
这不就是他们当初夜探赵家村时,在赵夫人窗下听见的河名吗?
颜王扫了眼堪舆图:“这上面没有哪条水道叫做‘非水’,也没有哪座山叫‘千山’。”
“所以这两个名字一定是这个部族的人自己取的。”顾长雪丢开信,“那身在江南的赵夫人,怎么会在歌里唱到‘非水’?”
颜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没说什么便侧过脸唤来玄未,让他立即快马加鞭赶去江南,将赵夫人带来。
玄未领了命出门。右脚刚踏出客栈门槛,就被人撞了个正着:“嘶——千面?”
他本来都想骂人了,一看千面的脸色:“……你干什么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
千面是真的满心见鬼,煞白着脸捋不直舌头,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陛下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