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呐呐着说不出话。
他以为渚清很快会反应过来,以仇视的目光看他,甚至立即拔剑相向,但事实上面前这人冷静得不可思议。
渚清绷着脸侧的肌肉,扫视了眼面前的人群,最终紧盯着顾长雪:“什么用蛊杀人?什么伪装?”
他信不过其他人,但顾长雪曾经救过群亭派的弟子,渚清愿意信一信景帝的话。
“此事说来话长,目前这些也只是千面的猜测。想要证实,还需开棺验尸。”顾长雪摘下腰间的玉佩,回望渚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光要验池羽,还要验那些丧生于江湖动乱的弟子们。
顾长雪看着渚清,低声道:“既然是猜测,那就也有可能开了棺,验了尸,却发现空忙一场,凭白扰了亡者的安息。”
他没劝渚清赌这一把可能性,只安静了一会,给渚清留下一段缓冲的时间,才又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用你师妹的凤凰玉验。好吗?”
他的声音一贯是清冷的,此时缓和下来,竟显得有些温柔。
渚清白着脸死死盯着顾长雪,又或者他只是在激烈的思想矛盾中随意找了个视线的落脚地,片刻后重重抹了把脸:“验。”
当年他不曾细思,未曾深究,以致目送着师妹走向死路。如今他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我来带路。”渚清毫不拖沓地站起身,“众位同门的坟茔就在锦山脚下。”
第八十八章
锦山就坐落在绣湖旁。
众人撑着弟子们送上的柳骨伞,沿着覆满雪的朱栏褐桥,横跨绣湖,一路上渚清看都没看千面一眼。
千面反而被弄得有些忐忑,不停地偷瞄步履匆匆的渚清,总觉得对方是不是心里有恨,又碍于景帝的面子不好发作,才刻意不愿看自己。
“你想多了。”严刃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吓了千面一跳,“他根本——诶!”
千面被“吓一跳”的动静有点大,是字面意义上的真跳了起来。
闷声不吭,一蹦俩人高,桥上积得雪都被他踹塌了,严刃猝不及防一脚踩上滑了坡的雪,差点没一头栽进湖里。
“……”这踏马的要是真呲溜进湖里,简直是颜面全失,严刃脸都黑了,“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刚刚不是你自己问的话?”
原本他还觉得用来安慰千面的话不太好说出口,现在一点不觉得不好说了:“你别自己想太多,我师弟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江湖里谁不知道你千面只会偷东西,还专偷不知真假的文人字画——”
“??”千面毛要炸了,“骂人就骂人,什么叫‘专偷不知真假的人文字画’?我偷的那都是豪绅花千万金买下的真迹,怎么可能是假的!”
严刃哂笑着拍开裤腿上的雪:“因为好几副真品就在春竹山庄里挂着呢。总之,谁都清楚你从不害人,魔教那些事算不到你头上。我师弟现在一心只想查出当年师妹遇害的真相,哪有心情搭理你,你这一副落汤狗的耷拉样子,难道还要他掉过头来安抚你么?”
“……”严刃的话很不中听,道理却没错。千面憋着气,心里的郁结却散了大半。
严刃低头将掌心的雪拍干净,半晌又突兀地低声补了一句:“你也别跟我师弟学,拿不是自己的过错折磨自己。”
他沉默了一阵,拍拍千面的后背,迈开步子追上前面的人。
去锦山的路并不远,他们很快便抵达了山脚墓地。
和玉城贺家种满苍柏、建造得雍容大气的家族墓地不同,群亭派的这片墓地不光面积不大,还格外朴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碑铭间野草丛生,最显眼的装饰物恐怕就是那些立于坟茔边的刀剑,偶尔还杵着几株极孱弱的柳苗。
“这些柳苗都是前来扫墓的弟子信手插下的柳枝长成的。”渚清放缓了脚步,最终在一个围着十来株柳苗的坟前停下,“刀剑则是弟子们生前用过的武器。”
顾长雪低头看向眼前的坟茔。
除了繁密的柳苗,坟包前只立了一把普通的青锋剑,那还是群亭派弟子练功时所用的。除此以外,别无长物。
渚清熟练地蹲下身,取了墓旁扫撒弟子备好的干净巾帕,将碑上的霜雪擦拭干净,露出碑上的灰字:
【池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生于泰元七年惊蛰
卒于泰元二十三年冬】
十五年前惊才绝艳的铸剑大宗,死后竟只留下这么小一座坟茔,甚至连一把属于自己的像样的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