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花钻在人群里四处要纸,说要把平沙村乡亲们的名字写下来,好让老奶奶帮忙送魂。司冰河陪着她乱钻,又任劳任怨地替她记名字,写到最后时,他揉了下手腕问:“还有吗?”
“……”小狸花安静了一会,拽着他的袖子说,“再写一条,就写……柳神……不,玉门村的沙民们。”
司冰河抬眼看了小狸花一下:“好。”
写着人名的字条被送去老太太坐着的石柱下,有人匆匆堆了篝火备了酒,大家逐个排着队,在袅袅笛音中将心中惦念之人的名字送入焰火,闭着眼念叨了诸多不舍之事后,再抬首举起两杯浊酒,一杯敬故人,一杯敬黄沙。
小狸花想送的人太多,写也要写很久,于是便排在了最后一个。她笨拙地敬完酒后,老太太恰好吹完送魂的曲子,坐在石柱上看她:“小姑娘,你许愿了没有?”
小狸花呆了一下:“许愿?”
“那些死去的人被你送了一程,总该有点回报。”老太太说,“对他们许个愿吧,让他们替你捎给神灵。不然他们欠你的这份恩,可能还得带到下一世呢。”
小狸花立马紧张地绷了下后背,乖乖又站到篝火前,闭着眼想了半晌,实在没什么愿望。
她苦恼地睁开眼,恰好看到石柱边正神色淡淡抱着剑的司冰河,还有周围那些还拭着泪尚未散去的人群。
她歪着头想了想,闭上眼阖住手。
若是神灵能听见,那就请保佑好人一定有好报吧。
她再次睁开眼,高高兴兴地冲着蹙着眉望过来的司冰河蹦跳过去:“走呀哥哥,不要皱眉头了,我们一起回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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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三千里外,江宁官道上。
一位老翁佝偻着背,拄着木拐独自在雪地里蹒跚。
刺骨的夜风分外熬人,他麻木着脸,一步步踩进及膝厚的雪里。道旁密林骤然飞出几只鸦雀,振着翅发出呕哑的叫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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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声倒在雪地里,昏厥了不知多久,再醒来时,已是在某个茶馆中。
“哎呦,可算醒了!”小二聒噪地咋呼着,端来热茶汤给他暖身子,“老人家,您这是要往哪儿赶啊?大雪夜里赶路,亏得遇上我路过,不然明早都得冻硬在雪里了!”
他又说了些您福大命大、死里逃生之类的话,看着老翁一点一点把汤慢慢喝完,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急?”
老翁迟滞地转了下眼珠:“江南。”
第八十五章
去江南的路上,颜王难得主动找司冰河搭了一回话:“你想要什么封号?”
皇帝的亲弟总不能一直没个身份,这几日顾长雪一直在酝酿着给司冰河授个爵位,只是还没想好用什么字。
“封号还能自己选?”司冰河觉得离奇,他屈着一条腿坐在车辇上睨过来,“那我不想要行不行?还有,为什么是你来问?”
他无比清醒:这哪里是封号,分明是套驴的缰绳!落到他身上就意味他要做壮丁了。
但当他侧过脸冲着车厢内示意时,神色还是缓和了些许:“陛下还是不舒服?”
“……”颜王沉默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起身体上的不舒服,那更像是心情不好,连续几日顾长雪都恹恹地窝在车里不愿动,搞得方济之还以为小皇帝中暑了。
“可是方老搭了脉,又说陛下没病,就是心绪郁结——他郁结什么?”司冰河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方济之从旁边的车厢里探出头,“你记不记得——哦,来西域的时候,车队里还没你呢。”
“什么意思?来西域的路上怎么了?”司冰河略微调了一下坐姿,克制地让自己的神色别那么八卦。
方济之用一种诉苦的口吻说:“你是不知道,刚进沙漠那会儿,头两天还没遇上雪。这两位一个白天看着窗外垮着脸,一个晚上看着窗外垮着脸,一天到头就没一个好时候。”
那会儿他还腹诽过,这俩人是商量好了轮流心情不好么?分配得如此默契。
“……”司冰河愣了一下。
颜王不喜雪这件事,他倒是听景帝说过。顾颜晚上看着窗外垮脸,无非是因为月色下的大漠乍一看很像雪原,可景帝看着白天的大漠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