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进李守安的屋子以来,顾长雪最想查的是那七门红衣大炮究竟从何而来。
这东西在顾朝还算是高科技,唯独朝廷知道怎么制造。不论是哪一方将红衣大炮卖给沙匪,总该有个往来的记录,可账本中却丝毫没提过红衣大炮的来路。
他一边思索,一边在账本上记录新增的往来条目,司冰河抱着不是那么配合的小灵猫,踱步到他身后,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账本。
字迹全无区别,司冰河特地看着顾长雪提笔写下“宫”这个字,瞧见对方毫无停顿地在末尾加了个墨点,同李守安惯常的小习惯完全一致。
司冰河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难道昨夜李守安两度离开营寨,嗓子突然沙哑,还莫名其妙点了个巡逻兵做护院,真就只是因为猫?
不是被人易容顶替?
他揉着猫思索,终究还是觉得脸能临时捏,字迹却难在一夜之间仿得别无二样。
他松了松绷紧的脊背,靠在窗边:“先生,还记得你刚来营寨那会儿,带了哪些人么?”
“……”顾长雪笔尖微顿,没想到司冰河确认完字迹,居然还要审问。
他上哪儿知道这个李守安来营寨时带了哪些人。最多能确定那是一群魔教细作。
司冰河叹了口气:“昨夜因为一些老毛病,我一直没能睡好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突然发现大当家的格外幸运。”
“……”顾长雪不知道司冰河在扯什么,干脆以沉默应万变。
“先生不这么觉得么?”司冰河捋着小灵猫的后脊毛,慢吞吞地道,“大当家的曾跟我说,当年的茫茫大漠,因为魔教和匪帮的摧残,流民很难活命。
“能识字的流民更加少见。”
司冰河望向顾长雪:“大当家的四处招募,也找不到一位合适的账房先生,焦头烂额之际,‘恰好’遇上了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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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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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司冰河不是在追究他的伪装,而是他顶替的这个人东窗事发了。
这特么的叫什么运气。
司冰河不紧不慢地道:“更幸运的是,先生带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论男女,不论年纪,都有一技之长。大当家的正处于无人可用,捉襟见肘之际,自然无比欣然地接纳了这天降之喜。”
司冰河直起身,抱着猫走到顾长雪身边,将小灵猫体贴地送回顾长雪的怀里,就是说的话内容半点不见体贴,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但是细想来,有点奇怪吧?沙漠里能找到一位合适的账房先生就已经很难了,怎么还能一收就是一群有能之人?”
“……”顾长雪心想我怎么知道,我特么都不知道“我”带了哪些人来。
不过照司冰河的意思,这位账房先生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加入了匪帮,而昨夜那些沙匪又说他们只与司冰河相处了一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是魔教余孽先潜入这伙匪帮,司冰河在近期才加入。
为什么?这匪帮有什么特别之处,让这两拨人同时盯上?总不能真就只是图个离琉璃宫旧址近吧?
他心里思量着种种猜测,面上不显:“在沙漠里没有一技之长……呵,二当家的以为我们这群人是怎么在魔教和匪帮手里活下来的?”
他非但不退缩,反倒讽刺得格外尖酸,以先前那位狠起来能自咬舌根的李守安的行为来看,这才是对方应对此类试探最可能有的反应。
顾长雪面上露出隐怒的神情,硬邦邦地反问:“就这片吃人的沙漠,没有一技之长根本活不下来。如果这都是一种罪,二当家的何不直说我们这些流民都该死?”
“……”司冰河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顾长雪不依不饶地继续怼:“依二当家这评判标准,您自己岂不是最不该活着的人?”
司冰河:“……”
司冰河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像是隐晦地向他表示退让。
只是这动作太过圆滑,放在他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有种不合宜的违和感,让人忍不住蹙眉:“先生果然如大当家所说的那般牙尖嘴利。”
他并没有就这件事继续发挥,也没有再打几下圆场,把僵滞的气氛斡旋回来,只是试探完便无所谓似的摆摆手,转身就走。
他的背总是微微驼着,显得疲惫又颓丧,只有这会儿干脆利索地转身离开的功夫,才显出他的几分倨傲来,似乎能穿透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依稀看出几分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