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被他握住,她递完,就转身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陈裕景上半身裸着,男人身上散发着热气,她总能想到不该想的画面。
从前亦是这副壮硕的身体,在床上把她压得有多实就有多实。陈裕景有时候没控制住,冲撞得狠些,能让她只呜咽,全身痉挛说不出来话。
他抿了一口水,没闲着。
这才得空去打量她这小小的屋子。
来过一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然而桌上凌乱的白色塑料饭盒,四处摆放的文件纸,还有歪七八扭放着的笔电、水杯,以及浴室里那一箩筐放着的衣物。
无不在述说这间屋子的主人,状态过得很不好。
不合时宜的肚子咕叫声,从她肚子里响起。
绅士礼貌的人,可不允许别人难堪。
他问:“饿了?”
逢夕宁不否认,过来把他喝完水的杯子收走,背过身掩去尴尬脸色,“有点。要不,我打电话叫饭店送菜上来,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这分分明明是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还说“有点”。
天色晚了,他刚好又闲着,反正等得无所事事,陈裕景认命,温柔说道:“我给你做吧。”
他起身,去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陈裕景盯着里面,没说话。
逢夕宁过来,急忙把冰箱门关上,身体贴着凉凉冰箱,躲闪说:“你看,这总不是我为难你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裕景,你要听劝啊。别总是觉得我在不正经。”
他还是没答,漆黑的视线盯着被关掉的冰箱门,身形久久不动。
她抬头,不懂他突然而来的沉默,于是张开纤细五指在他眼前晃:“陈裕景,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垂眸,侧脸隐在阴影里,怒气冒:“逢夕宁,你就是这样照顾你自己的?”
-
她没有三头六臂,工作强度愈来愈大,生活的重心只能偏颇。
职场竞争凶残,她除了忙着消化这端压力,还有生活当中的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更别说,云露闹得那一出,当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吗?
午夜梦回,多少次被潮水般的恐惧给吓醒。
生活中一张张不断熟悉的脸,变成黑面獠牙,轮番指着她骂,说她罪恶无耻,说她亵渎,说她肮脏,要远离她。
她尖叫着、反驳着,这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怪我好不好?
然而在梦里,他们还是走了。
熟悉的人一个个弃她而去。
万家灯火、阖家欢乐,独不带她这一份。
她还能怎么办?
逢夕宁脸煞白,单薄身形晃了晃,试图让自己冷静,“什么叫我就是这么照顾自己?你要看不惯,那你走啊。陈裕景,你走。”最好一个人都别留,让她自生自灭。
她推他,推不动。
觉得自己很没用,无力感狂卷而来。
手抵着男人的胸膛,逢夕宁突然就把脸埋下。
陈裕景反应快,待她刚低头,双手扶着她肋骨,直接把人提抱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我没凶你,我刚真不是在凶你。”他慌张哄。
手拍着她后脑勺,把人死死按在自己肩膀上。
她酸涩受不住,“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的姿势抱着,陈裕景就这么抱住她,不断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你还要我怎么做。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很努力去照顾自己。
很努力的去克制病情。
很努力的去重构我的生活。
可是,总得要时间,是不是?
她没有家姐的狠心果断。
亦没有陈裕景的骄子气运。
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
她揪他脑后的乌黑头发,把别人揪痛了,又忽得放开。
逢夕宁极力隐忍,忍不住了,就泣出声:“你不能、不能就这么埋汰我。我也是要面子的。我”
断断续续说到一半,她抽噎。
“你们总说我无理取闹,说我任性妄为,但是不也从来没人听听我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努力跟你们相比是很渺小,但我也在往前走啊。”
哭到后面,她搂着人脖子,把近期攒得不堪和脆弱都掀开了给他看。
“我...我...”哭哭啼啼了半晌,我我我我个半天,委屈揉成一团,娇气的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逢浅月一句盖棺定论的谁都不容易,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抹过她这么多年受到的伤害。
她还能再张嘴说什么?
陈裕景心脏被她哭得抽着疼,拍着她背,给她顺气,在她耳边道,“我不是在埋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