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嫌我笨,虽然常常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耐心听我讲下去。
我脑子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小怪癖,他允我,怜我,陪着我。
我冒犯他,蛮横不讲理的闯入他的世界。
我以为他会把我赶出去。
可是医生你知道吗。
他没有。
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
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就连崔茜西也一张接着一张的捡起那些白纸黑字的病例复印单,不断地皱眉确认。
逢夕宁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血肉里。
脸色苍白,嘴唇发颤。
她一字一句,眼眸里是逐渐开始溃散的光,连带身体都悬悬欲坠,质问道:“云露,所以,这就是你同我说的,我的秘密,对吗?”
云露神色惬意,满脸畅快。
她逼近她,把自己比作天降正义,高举清白的廉耻之剑,对着逢夕宁自以为是的审判。
“是。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你逢夕宁,就是个玩弄人心的荡.妇!仅此而已。”
她骂她荡.妇。
不是空穴来风。
每次就诊完,医生就会在结尾处写下病症结论。
Sex addiction.(性瘾)
三个字,本该就此掩埋天日,却被云露用不正当的手段抛了出来。
她势必要她,背上一辈子的难堪。
可云露忘了。
这不是难堪。
这是病。
清纯妖冶的皮囊下,是自我、本我、还有超我的互相矛盾。是身与心无法和解的欲望冲突。
是病,就不该当成伤人的利器。
崔茜西看着结论,从不敢相信,再到眼熟的James的亲笔落签。
她惶然转身,身子颤抖如筛糠,声线不稳,抓着逢夕宁手臂小声问:“宁……宁宁,这是真的吗?”
云露报复完,她痛快了。
也满意了。
陈裕景解开西装扣,眉头微拢,停下下楼的脚步,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日期。
那是她最后一次去诊所。
James暖心拥抱,询问她病情如何。
她坐下,像往常一样,闻着咨询室里的橙子精油,精神渐渐放松。
少女第一次在善解人意的医生面前,露出羞赧、坚定、大胆又无畏的笑容。
她说,James,我爱上他了。
往日他只当成她在开玩笑的话,在自己脑海里疯了般忆了起来。
“陈裕景,不做.爱,我会死。”
陈裕景那时不懂,他认定这是情趣话。
却忘记去看,她深达眼底的心理暗处,是早已被病态生活折磨到所剩无几的恐怖压抑。
脑袋上像被罩了一个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被勒得越来越紧。
紧到逢夕宁只听得到自己潮湿的呼吸、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又像是在鹅毛大雪的天气里掉进冰窟。
她人已经在水里,只留一只求救的手,伸在空中等着人来救。
塑料袋被划破。
手被人猛然拉住。
世界的喧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袋。
逢夕宁抬头。
想看清划破的人是谁。
又想弄清,拉住她命悬一线的,又是谁。
她想了无数种答案,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白芷语。
白芷语的尖叫划破整个会场。
她抢过身边人手里的纸张,粗略一扫,细细一看,再是脸一皱:“什么鬼东西!若这上面写的事情是真的,那就是病例隐私。你从哪儿得来了?”
“说啊。”
“云露。你是不是用你爸的特权把这病例偷出来的?如果不是偷的,那这就是你编造的。当着这么多人,散播谣言,那就是污蔑,就是诽谤。”
“给别人安这种罪名,开这种下流玩笑,你恶不恶心啊!”
“爹地!不管怎么样,她就是犯了法。把她抓起来!把她抓起来审问。”白芷语指尖对着云露。
强权对强权。
蛮横对无理。
脑袋空空的大小姐,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心思简单至纯的人,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纸张在陈裕景手中突然被捏皱成团。
他朝着逢夕宁迈步走去。
校长焦头烂额,忙着左右灭火。
白芷语在不停的催促,白仟安定局面,差人赶快给云琛打电话。
混沌、很吵。
这事,不容小觑。
只是还没等陈裕景靠近逢夕宁,她就已经在攒动人群里,消失了身影。
崔茜西抓着的手臂一空,再回头,逢夕宁已经不见。
她赶忙拿出手机给许启辰打电话:“许启辰,帮帮我,我…我…找不到夕宁了。”哀呼一声,崔茜西就直接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