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渐浓,橙红的天空下,像是晕染了橘调的的鸡尾酒,星野欲将坠落。
梁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盒没送出去的创可贴。
她浅浅笑,看着那抹身影走出校门,渐渐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
黎之行和几个男生走上前来打趣她:“干嘛盯人家看这么久?喜欢他?”
梁晚将那盒创可贴放回包里:“我喜欢你大爷。”
“成啊,改天带我大爷跟你见一面。咱俩这关系,我大爷就是你大爷。”
“黎之行,滚吧。”
见她久久还未收回视线,黎之行滞愣了一下,随即换回那副欠欠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问了句:“说真的,真喜欢他啊?还给人买创可贴?”
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抬头望了望欲黑的天空,展露笑颜。
语气轻缓:“你不觉得他,很好欺负吗?”
良久,一声惊呼传来:
“卧槽,梁晚你变态吧。”
晚七点刚过。
正是城市的高峰期,学校门口一片车水马龙。
家长开车来接孩子,商贩推着车赶卖,奶茶店里几人成群的围坐在一起。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从九中到家,谢程里走了四十多分钟。
远离闹市,辗转几条弄堂,能看到巷子里有几栋石砖砌的老式居民楼,每栋差不多四五层左右。他住在最里面的一栋,这栋白天光线不太好,但晚上倒是格外安静。
楼层之间,亮着微弱的钨丝灯,或许是太久没换了,也或许是接触不良,它时不时地闪一下,地面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贱人你是不是又背着老子去赌了?操你妈的!老子让你拿钱你就拿不出来!死杂种!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天天给你那赔钱舅子送钱是不是?一家狗杂种!”
“你那点钱?你挣那点钱顶个屁用!孩子的学费还要我掏!我怎么命苦,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烂货!”
“老子让你把她生下来的?吃老子的和老子的!还跟我有理了?”
“那你倒是别在老娘身体里留种啊!”
伴随着这污言秽语,随之而来的是锅碗瓢盆的摔碎声,以及男女拼命的反驳话语,再接着,就是互殴的打骂。
谢程里闻声顿了顿脚步,随后继续往上走。
这里的楼房普遍隔音都不太好,只要一家吵架,对面的楼都能听到。
最开始,或许还会劝上两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回到家,谢程里放了书包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这天还很热,他穿两件更热。
拉下拉链,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袖,他身形单薄,稍微宽松一点的衣物就显得空荡。
脖颈以下,遍布青紫的瘀伤和一些棍条留下的痕。
有新有旧。
楼下的声音愈烈,在原本寂静的房间里,那声音就会越发明显。
他坐在窗边的书桌边上,戴着耳机,心无旁骛地听着听力。
十多分钟后,做完一套题,他扯下耳机,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陈季蹲坐在他家门口,借着楼道里的灯光写着跟他相同的作业。
谢程里开门的动作太过突然,她靠着墙差点被撞到,一下子有些惊诧惶恐。
更多的是被他露出的伤痕被吓到。
喧嚣的打骂声依旧,不堪入耳的脏话在沉寂的空气中了然清晰。
陈季抬手地摸了摸险些被门框撞到的鼻尖。女孩涨红了脸,垂下头,好一阵才尴尬地小声说:“对不起,我爸他又喝酒了。”
谢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陈季低着头,扎好的马尾半搭在肩边,挡住红肿的侧脸。
很多次,她都蹲在这个角落里,缩成一团,借着楼道里的光认真写着作业。
他知道。
只是这次谢程里转身进屋的时候,没有带上门。
屋内的光比楼道里的亮堂一些,书页的一半在光亮里,另一半沉默在阴影之中。
陈季蹲在那儿,迟疑片刻,之后继续写作业。
将近十一点,她把明天要预习的部分都看完了。
不知不觉间,楼下的吵架声已然停止,她该回家了。
离开前,小心翼翼地替谢程里关上门,轻声道了句谢,没指望他会听见。
陈季关上门时,谢程里正在冲凉,哗啦啦的水声滴落在地板上,白雾上腾,似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布,好不具象。
镜子中,少年瘦削修长的身体几乎满目疮痍。
他抬手,撑在镜面上,雾气被沾湿,一时清晰一时虚幻。
垂眸之时,眸光一沉,望向指背上那道无关痛痒的划痕,轻柔的触碰感犹然能觉察到。
丝丝泛疼,带着难搔的痒意。
随后他将整个手掌置于水流之下,冲刷着一遍又一遍,直到那存划破的痕迹有些微微起皮,他才穿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