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我想要扶他上位,你助我一起。”
“……”
崔淮哑然了,他原以为这个深藏不露的公主会要求他扶持她上位,却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打算。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抛开那些恩恩怨怨不谈,同那些朝臣一样,崔淮心里也默认了如果没有意外,最后荣登大宝的会是这位美名在外的公主。
“因为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但又不想让盛浯即位——就这么简单。”
如果此时说出这种话的是宗室其他子弟,崔淮或许会不信。但盛婳的话,崔淮却一定会信。
这并不是因为崔淮仅在方才短短的交谈之中察觉到这位公主的干脆利落单刀直入,而是她明明离那个位置只有几步之遥,却甘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争权。
唯一的原因,确实只有她不想。
据他所知,荣威世子盛浯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这位公主会有所忌惮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为了自己不用登位也为了不让弟弟登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找回一个早已失踪多年的皇子,到底还是太过大费周章了些。
而且……
“我相信公主。但公主就不介意混淆皇室血脉?”崔淮眼中若有所思。
“我为何要介意这个?如果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能容许我安度余生、享尽富贵、婚事自己做主,就算是叛贼我也不介意。”
明明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盛婳的语气却一派风轻云淡。
崔淮着实被这位叛经离道的皇家公主惊到了。
他从未想过传闻之中仁爱孝顺、温和有礼的华朝公主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竟暗戳戳地谋划着颠覆盛家的江山,仅仅只是为了往后荣华富贵、清闲自在的生活……
虽然这么一想,好像也确实是个不错的追求。
思虑了半晌,崔淮才郑重其事地拱手道:
“愿听公主差遣。”
这便是应承下来的意思了。
“好。”盛婳话锋一转:“既然我的筹码已经摆出来了,崔将军是不是也应该坦诚一些?”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都发生过什么事。”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崔淮顿了顿,慢慢陷入到不愿回想的记忆里:
“元清十年,先皇暗中微服私询,下蜀地彻查一桩重大的军饷贪墨案,被山匪偷袭,是当年的郁家家主救了他。先皇为报救命之恩,当场立下郁家唯一的女儿郁明珰与盛瓒的婚约。”
“后来明珰不肯嫁,她与我心意相通,决心要同我在一起。当时先皇已经去世,她进宫求太后娘娘撤回这门婚约,遭到拒绝。但皇帝同意了。”
“我和明珰都欣喜若狂。皇帝应允后的那几个月里,我天真地以为我和她能够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甚至在私底下,我们简略地拜了堂成了亲,准备届时一同浪迹天涯。”
说到这里,崔淮闭了闭眼,像是把过往痛彻心扉的伤口硬生生撕裂开:
“但我们都忽略了一点,皇帝的应允只是口头上的形式,根本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行动——我们临走前,一道让明珰即刻入主东宫的圣旨砸得我们措手不及。”
“郁家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局,并没有与皇权抗衡的实力。明珰不愿让整个家族为她的任性买单,只好当了这个她并不想当的皇后。”
“她进宫后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怕被发现月份不对,本想一死了之,但皇帝明知这不是他的孩子,还是让明珰把他生了下来,并对外宣称孩子早产。”
“当时,明珰在信中还向我夸奖皇帝的仁慈。却没想到待她生产完后,皇帝一转态度,开始威逼利诱郁家祖传玉佩的下落。”
听到这里,盛婳不禁想起与祁歇初见、她提及那块玉佩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连忙问道:
“这块玉佩有何玄妙?”
“郁家表面上虽是开的镖局,但其实是一方豪富,祖上代代相传的财富已经积累成一个不可估量的数目,足以招兵买马打下一个小国,这笔宝藏被锁在郁家的家库里,皇帝意欲私吞。”
“这块玉佩,便是钥匙。如果没有它,强行打开家库便会启动机关,届时这笔宝藏会被原地销毁,化作飞灰。”
盛婳一直都不知道还有这个渊源。
她只知道当年盛瓒暗中派人找寻祁歇时以玉佩和胎记为凭证——现在想来,皇帝真正要找的不是这个生死未卜的“儿子”,而是这块玉佩罢了。
难怪。盛婳心想,难怪当时她提起“不介意有没有那块玉佩”时,祁歇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还重复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