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特意没让侍从灭灯。方才,她趁着祁歇沐浴的间隙想要解开它,却仍是不得其法。
这暗扣小如米粒,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像是焊死在了她的脚踝上。
盛婳一边捣鼓着金铃,一边还要观察着身边祁歇的反应,一旦发现他有转醒的迹象,她就会立刻停住动作。
好在,今晚的他不知是不是困倦得很,睡得十分安静,呼吸匀长。
她留心了一会儿,发现他的确睡得很沉,便开始专心攻克手上的难题。
像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忽而,她的指尖触及了前头的铃铛,发出了极细微的一声轻响。
盛婳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去,祁歇没有反应。
她在心中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下,倒是令她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来——她原以为这串金铃解开的关窍在于后面看似十分复杂的暗扣,却没有想过从铃铛的本身入手。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指甲卡进去,尝试将这颗铃铛从中间的缝隙掰开。
终于,在她快把自己的指甲掰断之时,她忽而勾住了藏在里头的一丝玄机。
一根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银线。
轻轻一拉,整串金铃便如散落开来的珠链一般,软塌塌地崩裂了。
……有时候精密周到的思考真是远远不及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来得快。
想到自己被这玩意儿磋磨了一晚上,盛婳便有些无语。她把散落的零部件收起来,藏进袖子里,筋疲力尽地躺回床上。
一转头,就发现本该沉睡不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正静静地凝睇着她:
“……”
第112章 初雪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祁歇眼中没有情绪, 像是早就料见了她会发现这串金铃的不一般。
盛婳心中叹息一声,率先坐起身来,打破了这方格外死寂的沉默:
“你一直就没有想过要放我离开吧?”
她真是被他这阵子的温顺蒙蔽了双眼。祁歇若是真的甘愿放手,又怎会做出自断手指、高筑祭台、寻求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起死回生之术等等一系列执迷不悟的行为?
秋夜愈发地冷了, 寒风从窗缝间侵袭而入, 肃杀砭骨。
祁歇也坐直了身体, 闷闷地“嗯”了一声。
“从头到尾,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盛婳的声音很平静:“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背叛和欺瞒。”
“那皇姐呢?皇姐有做到对我坦诚相待吗?”
祁歇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盛婳没有回答他, 只是说:
“哪怕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也该给彼此留一些空间。”
“所以就要让我什么都不做,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 看着你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 本该是严声厉色、歇斯底里的质问, 由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带上了死水一般无尽的悲哀。
“你想让我当皇帝, 我当了,所有你让我做的事, 我都有在好好地做。我什么都不求, 我只求你能留在我身边……”
祁歇执着地盯着她近乎冷漠的侧脸,声音里慢慢带上了一分晦涩无比的哽咽:
“这也不行吗?”
盛婳沉默一瞬, 偏过头看他,神色既无奈又绝情:
“你知道的, 唯独这个, 我答应不了你。”
她已经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了。他想要的爱, 她也有在尽力地让他体会到, 在不在一起相守余生,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这么想着, 自然也问出来了。
祁歇却低低一笑,声音里不知是对谁的嘲弄:
“人是很贪心的动物,我也不例外啊……皇姐。”
盛婳唇角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你既然会为了我回来,为什么就不肯多陪我一会呢?”
祁歇眼睫微垂,好似是真的想不通这件事情一样:
“你愿意把寿数转给崔树旌,却不愿意同我成婚,与我共享寿命……为什么独独要对我这么残忍?我只是想求你像垂怜他一样,也可怜可怜我,不可以吗?”
这些话像是在他心里积压已久,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卑微的哀求和浓烈的妒意,一朝说出口,他的面上没有宣泄的快感,只有浓如松烟一般化不开的苦郁。
盛婳听着他的话,在他说到某个节点时,面上已经有些僵硬了:
“你……你怎么知道……”
“你新婚那夜,我就在门口,听到了你与祂对话。”祁歇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