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平静的心湖里投掷了一颗石子,盛婳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还没说什么,崔树旌先一口否定道:
“不行,我不同意。”他难掩愠怒:
“她是我的人,又不是物什,凭什么他随随便便想要就要?”
崔淮皱了皱眉,警告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就凭他是国君。”
“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崔树旌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忿忿不平:
“当初就是因为他我才没了娘子,如今为何还要来抢走我的人?!”
崔淮的语气已经沉了下来,暗含警告:
“树旌,慎言。”
他不否认当年祁歇这事办得不厚道,盛婳既已嫁予崔树旌,便是他的堂嫂,他再怎么样,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穿着喜服意图顶替身份,但这件荒唐事实在不适合在外人面前摊开了讲,有辱斯文。
盛婳也无奈拽了拽崔树旌的衣袖,示意他冷静一点。
仿佛感受到盛婳这边明事理的松动,崔淮转过了头,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还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听到这话,崔树旌反手扣住盛婳的手,眼含期冀道:
“你一定不想进宫的,对吧?”
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把她的手攥得很紧,迫切地想要她点头称是。
盛婳的确没有想过这条路子。
尽管早上见过了祁歇,她到现在也依然没有丝毫头绪,就像面对一堵高高垒起、密不透风的心墙,她在墙的另一端,抓耳挠腮地想着越过去的办法。
而如今崔淮提出的这一请求,无疑是给她搭上了一条便利的梯子,全看她有没有勇气爬上去,利用这剩余的短短时间,修补墙后的空缺。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系统让她面临的局面已近死局,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一把。
盛婳狠心没有看崔树旌殷切期盼的双眼,而是对着崔淮点点头道:
“我愿意。”
哪怕这一去,她很可能会在祁歇面前把马甲抖落得精光。
事实上,早在重逢时祁歇的手抚上她脸颊的那一刻,盛婳心中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第100章 掉马(三)
崔淮动作很快, 晚膳都没用便前去查证盛婳的身份信息是否有误,留下她与崔树旌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相对无言。
这是盛婳与他吃过最冷清的一顿,往日的他即使和她闹了小矛盾,气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服软, 这次吃了快半个时辰, 他却是面容冷硬, 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逼她反悔。
盛婳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她已经放话给了崔淮,如何能够撤回?再者, 这一趟宫若是进不了, 她可能在这剩下的二十天里再也找不到这样合适的机会能够潜伏到祁歇身边,规劝他放下轻生的念头——当然, 这是祁歇不动手的情况下,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现在, 祁歇会向崔淮讨要她, 很明显是起了疑心。以他的性格,就算崔淮不答应, 她也很有可能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像他那天偷走她尸体那样被掳进宫中, 还不如她自己乖乖进去,好歹体面些。
盛婳看着对面的崔树旌啪的一下放下碗筷, 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我饱了。”
眼见着人要走,盛婳也赶忙停下食不知味的咀嚼,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饭, 追了上去。
崔府占地辽阔, 纵横其间的廊道更是数不胜数, 崔树旌步子又迈得大,盛婳好险没能追得上他。
“等等!”
崔树旌脚步不停。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盛婳一鼓作气跑上去, 拦在他面前:
“不许走!”
崔树旌停下脚步,垂眼看她,剑眉忽地一蹙,冷哼道:
“不是要进宫?还追上我做甚?”
盛婳心道不追上你你可能就要把自己气成河豚了,但语调还是柔了下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难道就因为我要进宫,你就要同我绝交吗?”
崔树旌不答,只是看向她的目光还是有些负气。他当然不会不理她,但是理了她,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祁歇那种觊觎亲人的货色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凭什么这种人会比他分去她更多的怜惜?
她进了宫,他再想见她就难了。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能过去,他想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也不可以吗?
明明她回来时第一个见到的熟人是他。
崔树旌心中没来由的委屈,他知道自己其实有些贪心了,他就是想要把她的时间从头到尾统统独占。如果他能大大方方地放手,那他对盛婳的感情才是真的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