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的断指,无声无息的尸体,还有失血过多、倒在床前生死不知的祁歇,像是进行了某种献祭的仪式,在黑夜里组成了诡异又血腥的一幕。
哪怕是见惯了战场残酷的崔淮,见到那样的情状,心头也是难以言喻的骇然。
原来盛婳真正的尸身一直没有被好好下葬,而是被祁歇藏在这方天地里,日日夜夜共他入眠。
反应过来后,崔淮没再让任何人进来,而是独自检查了现场。
没有发现贼人来过的痕迹,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只有一种解释——
祁歇亲自割断了自己的小指。
那一瞬间,崔淮心头闪过了种种情绪,震惊、悚然、悲哀……他不知道祁歇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从未想到他对盛婳的执念已经深到这样的地步。
崔淮了解祁歇,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自戕不是无端起意,那么……很可能也是为了她。
想到这些年来,祁歇一直在各地疯狂地寻找能人异士,寻求起死回生之法,再联想到眼前的这一幕,崔淮便觉得不寒而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祁歇这几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后来祁歇醒来,崔淮和他进行了一场语重心长的谈话,大意是劝他放下执念,着眼当下。
祁歇没有听进去,他说:“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崔淮叹气,没有再劝。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祁歇扑在政事上的心力比从前更甚,崔淮以为这是他的改变,老怀欣慰的同时也不免忧虑他日渐衰败的身体。
他和郁明珰未曾放弃要往他后宫里塞人的念头,哪怕不立后,有人给他吹吹温柔乡的枕边风也是好的。
谁知今日祁歇突然召见了他,想向他讨要崔府里的某个女子。
崔淮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没来得及惊喜,便听到祁歇说,他想要今日同崔树旌一起进宫的那个人。
那是谁?那不是一个小厮吗?惊喜变成了惊吓,以为祁歇一夜之间多了龙阳之癖,崔淮当即大喊不可。
但祁歇却笃定地说,那是个女子,并说,自己只想要她。
这引起了崔淮的好奇,他没有立刻答应祁歇,而是出了宫,直奔崔府,想找崔树旌一问究竟。
谁知崔树旌嘴严得很,崔淮问了半天,也只知道人家的确是个女子,是崔树旌在路上结交的朋友,姓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想到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要进宫,崔淮不禁操起了老父亲的心,这才想着正式把人过目一遍,看看能不能撬出更多的底细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崔树旌在路上随随便便勾搭的女子卸去伪装之后竟然会是那样一张熟悉的脸。
说像也只是五分像,但这人眉目间透出来的神韵,未免也和祁歇念念不忘的那位太过肖似了些。
崔淮阅尽千帆,看人从来出不了错。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盛婳的尸身,他险些就要以为眼前这人就是本尊。
单凭这张脸,只要这人没有伤害祁歇的意图,哪怕她出身卑贱,也绝对有资格入得了宫。
崔淮掩下眸中的深意,盘问道:
“小姐家住何处?”
盛婳面色不改道:“北疆。”
刚刚在脑海里得知了系统为她捏造的身份正式录入成功的信息,盛婳现下已经彻底安下心来,对崔淮的提问丝毫不惧,哪怕他要去查,也查得出东西来。
“哦?从未听过北疆有过姓华的大户人家。”
“小门小户罢了。”盛婳煞有介事:“将军若不信,可以去查。”
崔淮盯着她看了半晌,又接连盘问诸多事宜,盛婳一一从容答出,言语间颇有底气,不像是那种身份存疑的人。
在心中记下她的答案,崔淮这才道:
“你说的这些信息,我稍后会着人前去查证。或许你也会疑惑,我为什么要盘问得这么仔细。”
莫说盛婳了,一旁的崔树旌同样很是好奇。但盛婳虽然心里纳闷,在崔淮面前也依然沉得住气:
“崔将军爱重侄子,自然需要对他身边的人盘查仔细,华某理解。”
崔淮觑了崔树旌一眼,轻笑了声道:“我这侄儿虽然傻,但与人结识从来不会走眼,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崔树旌莫名其妙中了一枪:“我哪傻了?我分明很聪明好不好?”
盛婳却没有替他说话,仍专注于崔淮未尽的话题:
“所以将军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你进宫侍奉圣上,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