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将手上的靡颜珠换成一颗足以以假乱真的珠子,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尸体的脖颈处摸去。
果不其然,他发现在乌发的遮掩下,这具尸身的后脖颈有一块不规则的凸起,像是有人在这具尸体的本身面貌上贴了一块精细的人.皮。
想到祁歇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人面造假术,阿奚心中已有了猜想。
他快速将假珠子塞入尸体口中,随即毫不留恋地退了开。
崔树旌刚要上前去瞧一瞧他要搞什么名堂,就见阿奚转过身问:
“可是将军为殿下沐尸?”
崔树旌顿了顿,似乎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不是我,怎么了?”
他做事向来大手大脚,唯恐搞砸了如此重要的精细活计,只能把事情交给春舟去办。
阿奚登时明悉真正的尸身被替换的节点,淡笑一声,非要在临走前再刺他一嘴:
“不是你便好,殿下最爱干净,若是换了你来,怕是要让殿下在天之灵也觉着浑身不舒坦。”
崔树旌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你!”
“好了好了!”司浔茵无奈地夹在两人中间:“婳婳的棺木前,你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崔树旌撇开了头,往门口的方向一指,声音冷硬道: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阿奚却露出一个神秘的轻笑,似是讥讽似是优越,快得令人无法捕捉:
“走就走,这地方没了她,我也不想多待。”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崔树旌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近棺木,往里一看,里面的尸身还是完好如初,只是嘴里明显塞了什么东西,微微鼓起。
盛婳于那小奴隶有恩,料他也不敢做什么手脚。崔树旌冷哼一声,没有过多在意,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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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公主的尸身被替换了。”
阿奚出了府,便急急奔往不远处的客栈。见了宿四,他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被遣送出府之前,盛婳其实早就为他们想好了退路。她认可阿奚的小聪明和蛇一样的狡猾,便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出去经商。
对于宿四,盛婳却给他指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她希望他能不浪费自己的武功和隐匿的本事,去到皇宫里,给祁歇效力。如果宿四愿意,给她捎个信,她随时可以跟祁歇打声招呼。
宿四一直没有答应。这些日子以来他跟随弟弟在外打拼,走南闯北,却发现事实果然如她所料,他的一身轻功根本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阿奚的事业还在初期阶段,尚未做大做强,招不来多少眼红,即使遇到麻烦,一个能算账的管事也比他这个兄长更能派上用场。
当宿四回过头来,重新思考她这个建议的时候,盛婳仙逝的噩耗却将他们兄弟俩砸得晕头转向。
阿奚当即放下手头刚刚发展起来的生意,跟随兄长一同回京。
待阿奚说完,宿四适时为他递上了一杯茶,看着他手里的靡颜珠沉声道:
“这颗珠子必须用到公主身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奚抿了一口热茶,将茶杯放下:
“正好兄长要去那位身边当值。如此,就劳烦兄长进这趟宫,将这颗珠子送出去了。”
第89章 死遁进行时(五)
盛婳已经在这间密室里待了两天了。
祁歇把她的尸身从公主府里带出来时,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魂体离不开肉身三尺之内的范围,一旦超出这个距离就会被弹回来,这让她很是郁闷。
她还以为她能趁着这个机会像只出笼小鸟一样在天地间自由翱翔,想去哪就去哪, 可没想到还会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头天晚上来到这间到处是冰的密室时, 盛婳内心是相当震惊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歇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特别是看到密室正中央摆放着一具砌得极为规整、平滑的冰棺时,盛婳几乎是一瞬间就明悉了祁歇的意图——
他好像不准备把她的尸身下葬,而是要长长久久地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像收藏自己的宝贝一样, 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
这已经不是能用疯狂两字能形容了。
他就不怕她的尸身这样日复一日地放下去,终有一天也还是会面目溃烂, 身体肿胀僵化, 浮现出大量可怖的尸斑吗?
盛婳仅仅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便感到一阵恶寒了。她无法理解祁歇对她的执着, 更何况这份执念已经渐渐趋于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