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跟随主子做了夺人.妻的亏心事,曲罡在面对崔树旌时有片刻的心虚,就是这个空隙,叫崔树旌寻到机会夺门而入。
看到一身红衣的司无咎,崔树旌脑中闪现过“果然如此”的念头,随即滔天巨浪般的怒火和被人暗算的耻辱瞬间裹挟了崔树旌的神志。
他正要提剑斩去,目光却触及到了一旁同样是一身大红喜服的祁歇和轮椅上面色凝重的庄献容,表情空白了一瞬。
这是……什么情况?
崔树旌来不及询问,转眼便看到了大红喜被上霞帔未解、容颜安详的盛婳。
由于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人,盛婳这副模样很容易叫崔树旌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物,他几乎是趔趔趄趄地冲上前去,不安地唤她:
“婳婳?婳婳?”
崔树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几乎要哭出声来:
“婳婳,你别吓我啊婳婳……你是怪我回来晚了吗?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你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这么吓我好吗……”
盛婳的魂灵就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没见过崔树旌失声痛哭的模样,哪怕失去了亲人,他的哽咽也是克制而微弱的,此时却伏在她的尸身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泣不成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提前雇人替她毁尸灭迹,再留一张报平安的纸条,让所有人都不要去寻她,伪装她在成婚当天突发奇想远走天涯的假象,也好过现在这样的局面。
庄献容望着崔树旌痛不欲生的模样,喉头也仿佛哽着什么似的,只能艰难开口道:
“崔将军节哀,殿下走得突然,我们发现时,她已经断了生息……”
崔树旌一双通红的眼睛蓦地看向了他:“谁干的?”
还没等庄献容回答,他又拔高了声音:
“到底是谁干的?贼人在哪?我要亲手杀了他!”
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冷意,仿佛要将那人碎尸万段才肯罢休。此时的崔树旌,没了往日里在盛婳面前的意气昂扬,只有心爱之人被夺去性命的绝望和愤怒。
“将军稍安勿躁。”
庄献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一五一十地向他说明了情况。
听完,崔树旌却是罕见地沉默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缓缓扫向一言不发的祁歇。
他身上的喜服刺痛了崔树旌的双眼,使得他口不择言地讥讽道:
“难怪陛下当初三推四阻不肯答应赐婚,原来是抱了君夺臣妻的念头。”
崔树旌指着床上的盛婳,掷地有声道:
“陛下可还记得她曾尽心护持你,甚至为你挡了一箭的恩情?!”
他满脸失望:“而你却是这么报答她的……临到头来,连她的命也不肯放过。”
祁歇听着他字字诛心的控诉,半晌才动了动唇,滞涩道:“……我从未想过害她性命。”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盛婳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才让“戮心”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崔树旌心中的恨意几乎无法掩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庄献容打断:
“将军慎言,眼下还是为公主处理好后事最为重要。”
虽然庄献容同样很悲痛,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他情感的上风。而且,祁歇到底是天韶国的皇帝,他怕崔树旌再说下去,可能就要被问罪擒拿了。
崔树旌眉目森冷地看着祁歇:
“婳婳是我刚刚过门的妻子,哪怕不入我崔家陵墓,日后也该同我葬在一起,我会为她另立新墓。”
祁歇攥紧了拳,涉及到盛婳的尸身葬于何处时,他面上的脆弱终于收敛了几分,显现出一丝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来:
“她是朕的皇姐,亦是天韶国最尊贵的公主,丧葬礼仪都该按照天韶国最高的规格来,合该入皇陵,享梓宫。”
而不是他崔树旌哪怕用心却会委屈她的陵墓。
崔树旌像是听到什么讽刺的言论,呵笑一声,突然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她死之前,你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幸福,偏偏到她死之后,你才开始在这些身外之事上据理力争?”
“祁歇,”他无所畏惧地直呼帝王的名讳:“我是你堂兄,她是你堂嫂,你没有资格来插手她的身后事,明白吗?”
祁歇心脏一痛,面色如撕碎的白纸一般难看。
崔树旌说得没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这个间接害死她的凶手有资格来操办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