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摘下狐毛兜帽,心累地叹口气,刮下司浔茵鼻子上沾的一点雪,还是扬起一个笑容:
“想了想,还是觉得在府里守岁比较温暖。”
司浔茵嘿嘿一笑:“那是。阿婳你不在,美食到我嘴里都没味了。”
“就知道吃。”
“不念着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司浔茵嘟囔着,招呼王管家:“让厨房多备些饭菜。”
王管家应声称是,转头过去忙活了。
“你现在可是在我府中混得如鱼得水啊,俨然第二个主人了。”盛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日前司无咎也回了信过来,说是再也不干预司浔茵的婚事,她喜欢在天韶国待多久就待多久。盛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司浔茵,小姑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等我想回的时候再回吧,”司浔茵亲亲热热地揽着盛婳的手臂:“只要阿婳不嫌我、不赶我走,我能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
盛婳无奈一笑。这样一打岔,她方才出宫时郁郁寡欢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殿下,门口有一位姓傅的公子说要见你。”正说着,宿一便走进正堂回禀道。
傅裘?
他会来找她,倒是稀奇事。
“让他进来吧。”
“是。”
看着宿一的背影,司浔茵掰着胖胖的手指,一脸若有所思地问:
“让我数数,这是第几个了?”
“去,小孩子别瞎打听。”
盛婳把打趣她的司浔茵赶跑了。
不多时,一个衣冠清雅的翩翩少年大步行来,动作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急切,却在盛婳两步开外的距离堪堪停了下来。
为了进宫,也是新年之故,盛婳今日装扮得很是隆重,雪肤红唇,靡颜腻理,珠钿光华流转,长裙迤逦曳地,明媚张扬,灼灼不可直视。
前几次见面,傅裘见到的大都是衣着清丽出尘的她,乍然见到如此盛装打扮的盛婳,他不知怎的,突然就红了脸,眼神往别处飘忽几下,才咳了一声:
“……我是来道谢的,”他来时酝酿了一路的话此刻随着大脑的一片空白忘得精光,言语间也是颠三倒四结结巴巴:
“我……不是,傅、傅家此次得以这么快洗刷冤屈……是不是因为你?”
盛婳看着手足无措、脸红到脖子根的少年郎,挑了挑眉,笑得揶揄:
“不急,傅少爷先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
傅裘有些羞恼地看了她一眼,破罐子破摔道:
“你就说是不是你的功劳吧!”
这个人情盛婳不敢认,作为祁歇往后的预备心腹,傅裘的忠心应该向着他。于是她摇摇头,否认道:
“这一次陛下大清朝堂,傅家的冤案不过是顺藤摸瓜揪出来的枉讼,并非是我的功劳,你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陛下。”
“哦……”
她说得在理,只是听到这话,傅裘心中却莫名闪过一丝失落,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期待落了空。
既然她说不是她的功劳,他得了答案也该回去了。然而看着盛婳好整以暇的眼神,傅裘却不想就这样离开,而是鬼使神差地换了个话题:
“那……李家欠我的医药费你给我讨回来了没?”
话一出口,傅裘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怎么找了这样一个话题?
如今傅家沉冤得雪,且再得重用,他也不缺这三瓜两枣,此时提这茬,倒显得他多少有些寒碜。
盛婳听着他干巴巴的问话,知晓这是少年言不由衷的搭讪,噗嗤一笑:
“傅少爷,李家该流放的流放,该抄斩的也抄斩了,你让我上哪去给你讨这笔医药费呀?”
傅裘脸红更甚,既然起了头,他也只能继续嘴硬下去:
“这可是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盛婳面露恍然,故意拖长了尾调道:“你确定吗?”
傅裘顿了顿,眉头一皱。
不对……她当时好像确实没答应他……不仅如此,后来的医药费也是她垫付的……
傅裘俊脸爆红,开始语无伦次:
“是、是本公子说错话了!”说着,他强装镇定地解下腰间的钱袋,一股脑数也不数丢给她:
“还给你!我走了。”
盛婳见把人逗急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裘原本已经转身,听到她的笑声又转过头,耳根红得不像样: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行,我不笑了。”
看他一副要炸毛的模样,盛婳总算止住了笑声,只是眼角眉梢还是透露着些许戏谑之意,容色生光:
“傅少爷既然来都来了,不若留下来吃顿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