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遂和孔意一起,坐在堂屋里说话吃果子。
说来孔意本不想跟着常凌来县城过年,用他的话说,他一个废人,这等大好的日子上门打扰算怎么一回事?
可常凌既然是得了温野菜的安排,就必定要把事办妥,见好说歹说都无用,他索性直接把孔意和轮椅扛上了马车。
因着有日子没见了,喻商枝还给孔意又把了个脉。
见他脉象平稳有力,便知这段时间孔麦芽把他照顾得很好。
说起女儿,孔意也十分骄傲。
“虽说也就大半个月的光景,但村里人也渐渐愿意来找麦芽瞧病了。赶着外村的人不信她,说些不中听的话,咱们村的乡亲还帮着骂回去呢。”
得知孔麦芽在村里行医尚算顺利,喻商枝也放下心来。
白日热热闹闹地过去,傍晚时分,年夜饭摆满一桌。
章志东两口子是为仆多年的,怎么说也不肯和东家同桌吃饭,最后还是喻商枝以要麻烦范春燕帮忙照看年年的理由,才把他们强行留下。
而常凌虽名为仆从,实际早晚要拜喻商枝为师的,所以他和孔麦芽一样,都坐在桌旁下首。
伴随着喻商枝和温野菜的举筷,年夜饭终于开了席。
温野菜的手艺自不必说,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喻商枝病了几日,喝药喝得口中发苦,顾及肠胃,今日也不敢敞开吃,不过夹上几筷子尝个味道,也已觉得足够熨帖。
因他吃得少,为了防止年年苦恼打扰温野菜吃饭,便率先进屋把刚醒的孩子抱了过来。
不然过会儿街上开始有人放鞭炮,还是要把孩子吵醒。
换了尿布又喂了奶,搁在怀里,坐在床旁,小哥儿的一双眼睛左看右看,还低头去找趴在桌子旁的大旺和二旺,小脚丫被狗鼻子拱到,便咯咯直笑。
最早像章志东两口子,还会惊讶于这一家人里喻商枝也会帮着看孩子,且看得很周到,现在则已经是习惯了。
年饭吃罢,在屋子里坐了不久,温二妞就赶着要出门放花。
今年因为家里出了这些事,过年的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烟花和鞭炮都是昨日二十九才去集市上买的。
多亏了这是县城,就是买得再晚,剩下的东西再少,样式也比当初乡下大集上齐全得多。
为了防止年年被吓哭,范春燕一早就把他抱回了屋子。
老章则留下来,帮着把最大的几个花炮和几挂红炮仗搬到院子里。
现今有一种鞭炮叫万里红,足足一万响。
城里东西贵,这么一挂就要二两银子,温野菜直接买了六挂。
“我都想好了,咱们家门口放两挂,医馆门口也放两挂,余下的两挂,留着正月十六开门那日,食肆和医馆一边一挂。这六万响鞭炮响完,定能把咱家的霉运驱得干干净净。”
喻商枝看着温野菜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莞尔,肯定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说罢又吩咐章志东道:“章叔,可得准备个长一些的竹竿,挑得高高的放才好。”
章志东穿着东家新做的厚棉衣,笑得憨厚。
“老爷放心,我和凌小子都准备好了,一来免得崩到人,二来这竹竿越长,来年就越吉祥!”
于是这一晚,整个添福巷都听见了巷子口的温家传来的,绵延不绝的鞭炮声。
何花婶家中,她正带着儿媳妇一起包饺子。
听到鞭炮声一直未绝,她忍不住抻脖子问在院子里的爷孙三人。
“谁家这么阔气呢!放这么久的鞭炮!”
她儿子答道:“娘,好像是巷子口温家!”
“怪不得。”
何花婶笑着咕哝了一句,搁下拈馅的筷子,手指一包一转,便把一个白胖的饺子搁在了盖帘上,还不忘同自个媳妇感慨道:“我就说喻郎中和温哥儿定是好人家,哪里会平白无故干出那等缺德事。就是巷子里那些个脏心烂肺的,看人家倒了霉,就巴不得赶紧踩一脚。要我看呐,放鞭炮好,驱邪祟,除小人!”
两挂万里红落幕,留下满满的一地红纸。
这简直乐坏了家里的狗子和猫,大吉在红纸之间翻腾跳跃,也不似刚刚那副被鞭炮吓得炸了毛的样子。
大旺和二旺更是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
空气里烟尘未散,鼻间萦绕着浓烈的硫磺味道。
在一派喜气中,喻商枝牵着温野菜的手站在院子一隅,趁着所有人未曾看过来时,在小夫郎的唇上落下一个有些凉意的吻。
“新年快乐,阿野。”
***
正月初一。
一家人穿戴一新,留了章志东两口子看家,常凌负责赶车,先带着礼物去朱家、程家和周家拜了年。
一圈走动完后,就该领着孔麦芽和孔意一起回斜柳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