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下来,看向两人。
“我说的这些,能不能做到?”
韩六子和杜果都被问住了,一旁的白屏都忍不住道:“六子,你别忙着答应,你且先想想,若是果哥儿不能干重活,这么长的日子,你能不能应付得了你娘。”
韩六子抓了抓脑袋,直愣愣道:“我娘想抱大孙子,只要果哥儿能给她生大孙子,想干什么都成!”
杜果被韩六子抓着手,眼底却满是忧色。
他是哥儿,从小就被灌输出嫁从夫的道理,嫁过来后公爹婆母更是天,要比伺候亲爹亲娘还要上心。
况且他本就不会说话,学不来旁人家的媳妇或是夫郎,说好话哄婆母开心。
他会做的就是埋头干活,每天从睁眼干到闭眼,这样婆母才没太多的埋怨可讲。
若是他为了保胎,只能躺在炕上,若是孩子保得住,生下来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保不住,生下来还是姐儿或是哥儿……
杜果想着想着,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下来。
韩六子赶紧帮他擦眼泪,“果儿,你别哭,没听喻郎中说么,你可哭不得!”
喻商枝也很无奈,他有本事保住杜果的孩子,却没法插手韩家的家务事。
能做的也只有将有限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小两口讲清楚。
很快温野菜回来了,喻商枝为杜果施针,韩六子又被赶出门去,温野菜和白屏苦口婆心地给杜果讲道理。
“果哥儿,你别怕蔡百草,回头你也得硬气起来,让六子日后别总是和稀泥,得站在你这一头!”
白屏也拿自己举例子,“是啊果哥儿,你看看我,过去我婆母不也成天给我气受,现今有大树掏心窝子地待我,我俩分家出来单过,别提有多舒心。咱们给人当夫郎的,孝顺归孝顺,可也不能白白受磋磨!”
杜果眼巴巴地瞅着两人,抹掉眼泪。
因为听得太认真,一时都忘记害怕拿长长的银针,所以刚回过神来,身上的针都已经被拔走了,刚刚使他脸色发白的疼痛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见他缓过来,喻商枝便把配好的安胎药方子给了韩六子,让他速速去把药煎好。
要敷在肚脐上的膏药也是喻家祖传的成方,可惜有几味药材此刻家中没有,他把写方子的纸也交给了韩六子,让他去镇上药铺抓来,再送到温家去。
韩六子把方子折好贴身放着,忙不迭地去抓药。
喻商枝没急着回屋,他知道温野菜和白屏正在帮着杜果换干净衣服。
门内传来温野菜和白屏说话的声音,白屏能看懂杜果的一部分手势,所以磕磕绊绊地,倒也算是交谈无碍。
过了大约两刻钟,门开了,温野菜出来泼掉一盆水,从水缸里舀出水重新涮了涮盆,同喻商枝说道:“我瞧着果哥儿的情绪好些了,不和刚刚一样只知道哭,现在只盼着韩六子是个可靠的,不然果哥儿接下来的日子八成是不好过。”
喻商枝替他搭把手,又兑了一盆干净的温水。
“多亏了有你和屏哥儿。”
温野菜难得叹气。
“不然怎么办,他娘家在井栏村,家里孩子五六个,姐儿和哥儿到了岁数就赶紧许出去,换来的彩礼好给儿子娶媳妇。哥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受了委屈也不可能回娘家哭,不仅如此,若是被娘家知道怀了身子还留不住,说不准还得挨亲爹亲娘一顿骂呢。”
哪怕喻商枝也清楚,这样的情况哪怕在他上一世生活的年代,也没有完全杜绝,如今再度亲耳听到,仍旧觉得无比悲凉。
尤其是这个时代还全然没有什么婚姻自由这一说,到了年岁就得听爹娘的乖乖出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过什么样的日子,全是听天由命罢了。
他见了今日杜果的遭遇,也觉得心有戚戚,哪怕自己就是个郎中,可这样的事若是落在温野菜身上,便是想都不敢多想。
“阿野,咱们不急着要孩子,等你再年纪大些,生的时候更稳妥。”
温野菜不禁笑道:“我年纪还不算大?你看看屏哥儿,人家还比我小半岁,孩子都会满地爬了。”
说完瞧见喻商枝眉宇间的忧色,只好道:“听你的就是,何况你不也说了么,这事就是顺其自然的,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缘分不到的时候,求也求不到。”
两人说完了话,温野菜把水送进去,韩六子也把药煎好了。
杜果喝了一碗后就睡下,韩六子在一旁一双大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会儿摸一摸杜果的头发,一会儿去蹭一下杜果的脸。
白屏守了一会儿,见韩六子对杜果倒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便悄声离开。
里屋的韩六子眼看喻商枝要走,赶紧跟出来,掏出一包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