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成年人了,并非傻而单纯。只是为了左扶光,想保留童年里的那点美好,那片光芒,所以与别人有所不同。
沧渊和沧晗喝完了那壶酒,他放下空荡荡的酒碗,还是说:“爹,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现在仍然想去北宸,不在他身旁,我就不放心。”
“现在?”沧晗眼里盈满担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沧渊仍旧要选择往悬崖跳吗?
沧渊重复道:“现在。”
说完这两个字,他站起身低头,深深地拜下,然后大步走出主帐,来到了拴着马匹的地方。
现在就是子时,半夜。
星穹闪烁,夜色明朗,他在热忱熄灭后仍旧孤注一掷,即使明白没有未来。
沧晗站在月下,望着养子策马远去的孤独背影,朝后招了招手。
“将军什么吩咐?”一个下士过来问道。
沧晗的手顿在半空,最终没有让人去追回沧渊——
或许只有碰了壁、遍体鳞伤,他才会知道今日所劝皆发自肺腑,并非危言耸听……
……
镇北军每日皆要晨练,肖思光早晨练兵,左扶光就翘着腿在单独的客房里睡觉。
下午将士们会有分训和活动时间,肖思光在阁楼上看兵书,左扶光就要去找他玩。
“这是什么兵法,我怎么没见过?”左扶光见肖思光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在旁边做批注,在他对面问道。
肖思光眉毛一扬,略有些骄傲地说:“这是《百战奇谋》,我父亲的藏书,你自然没见过。”
左扶光粗略瞧了一眼目录:“全书分十卷,一卷十战,不过就名号不同而已,还真能有百种战?”
“这是一位不能说出名号的归隐大家写的,我父亲的朋友。”肖思光转过半边身子,“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看我给你的那本书罢。”
左扶光瞧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那本,不知从民间哪里搜罗来的——《兴京百少》。
一个看百战,一个看百少。挺符合镇北王对他们俩的定位,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第一页,京城大少,当今三皇子殿下许世风华。人如其名,风华绝代,堪称京城第一才子,花场处处留情,风流倜傥。
第二页,京城二少,太傅之子冯俊才。年纪轻轻连中两元,已经是个翰林学士了。为人不骄不躁,追求者无数,但他一心上进,还发誓不中三元不娶妻,为王朝之崛起而读书。
第三页、第四页……这本书虽然无用,却便于了解京城势力,和如今叱咤风云的年轻才子。
左扶光翻到第二十一页的时候忽然顿住了,上面画的那个少年比其他人都高些,眉目格外深邃,五官精致立体,不就是他渊儿弟吗?
原来沧渊还是京城名少之一,虽然排得靠后了些。但将军不在京中,他没有世家背景,能放在这里说明确实也算个风云人物。
只见那上面有模有样地写着——异域之子沧渊,懂乐器、通音律。十五岁时一曲火不思配上诗赋技惊四座,于御前演奏,从此成为圣前炙手可热的人物。
火不思是一种弹拨乐器,原本流行于前朝。随着元人被赶出中原回到北方,无人再奏。
如今的许世皇帝名为嘉乐,极爱收藏乐器,寻乐访人。可流落在中原的元人都有血性,绝不会为他奏曲。
沧渊啊……他本是乌藏人,该擅长六弦琴。乐理虽然和火不思相通,却肯定是刻意学的。
左扶光的手指尖在沧渊的画像上敲动了两下——
沧渊回来以后从未提及他会乐器,原来他的渊儿弟,也并非那么简单。
第四十九章 我错了,你别生气!
军营重地,女眷勿入。
自从呆在镇北军这处大营以后,左扶光就没受过肖思若的骚扰了,一连清闲好几天。
不过总关着也憋闷,这天晚上他出来撒尿,被清风吹得清醒几分,便决定出去走走。
左扶光给岗哨打了个招呼,手里点了一根火把。
临近的地方是绿洲之湖,北宸的生命之源。他看见湖边有一艘扣着的小船,忽然玩心大起,想划到湖心去躺着,岂不痛快?
左扶光走到小船旁边,先是四周检查了一下,发现完好无损。
他把火把插在沙滩上,用手抠住船沿准备掀开。
这一动可不好,左扶光的手腕被谁抓了一下,他见了鬼似的猛然放开,便见黑暗的阴影里,底下那人露出一张沾着沙土的脸。
“终于等到你出来了。”沧渊说。
左扶光后跳一大步:“渊儿弟?!你不是应该回去了吗,怎么神出鬼没的!”
沧渊用黑色兜帽罩住头:“不放心你,来找你。结果打探到你进了军营,我又进不去,就想了个这个法子,你总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