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扶光曾经卖给他一个随从,名叫温远。温远熟悉白狼部,在那边打理书楼,没有随侍身旁。
他如今有血脉之力傍身,武功也强,带了仆人反而是拖油瓶,便爱独来独往。
牵马走到驸马府门口,沧渊忍不住还是朝那边看了一眼。
大冬天的,左扶光竟裹着一身棉袄,头顶戴着个熊耳朵罩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地抽着长烟,懒洋洋晒太阳。
那烟雾缥缈而上,被阳光照透,他好像在等着沧渊似的,等马蹄近了才说:“噢哟,想走啦?”
沧渊丢下缰绳,一把撇开左扶光的烟斗,阴沉着脸:“什么时候染上的烂习惯?水烟对嗓子不好。”
“怎么,你想回去找我父亲告状啊?”左扶光反而把烟斗发烫的地方朝沧渊皮肤上贴去,悠悠道,“怕是不成咯。”
沧渊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被烫到了也没缩手,而是劝告道:“左扶光,你好自为之吧。”
左扶光抬起慵懒的眼睛,用讥诮的目光仰望着他,然后揉了揉自己脑袋上的熊耳朵,挑衅似的说:“肖思光缝的,好看不?”
沧渊心里立时一紧,暗自咬死了牙:“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试试你还在不在乎。”左扶光收回烟斗,从躺椅上站起来,
“我亦然不在意了,你为谁进京,又因何离京。今日若不是在天寒地冻里等你经过,你都不会来找我告个别吧?”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轻易就刺伤了沧渊的灵魂。
他见左扶光转身朝宫里走去了,很想把人拽住,倾吐心中的怨恨和愁情,告诉他,虽是为了皇帝而来,但他是听到冯俊才说起左扶光的名字,才冲动下决定的。
不为了什么,沧渊已经没有奢望了。
他想看看他,劝劝他,然后像如今一样转身——他们的生活早已和彼此无关。
即使在压倒煤炭摊位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护住左扶光,让自己受伤。
即使左扶光依然会在危险时往他怀里缩,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左扶光走远了沧渊才走,而没有回头的左扶光心里在想,今早演这一出,就是想看沧渊的眼神,试试他们之间到底还剩了几分情谊。
如若有,如若沧渊冲了上来,他或许会改变自己已经定下的谋划,保留最后的那点体面。
但没有,他走出阳光,走进了冬日。
两人背道而驰,沧渊骑马出城,直到护京长城的关口……
这里围簇了很多人,有商贾,有旅客,还有流浪汉。
人群里闹哄哄的,但关口锁死了,被士兵把守着,无人能够出去。
沧渊拿出皇帝给的通行令牌,举在手里,但守着长城的军官看了,却依然不开城门。
正焦急时,肖思光从侧旁带人行来,横刀立马,亲守在了城门前。
“疫病蔓延,兴京城封了。任何人等,不得进出,严防严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上,你喜欢他吧?
人们纷纷喧嚷起来,七嘴八舌。
“这早先也没下个封城令啊,怎么说关就关了,我家那口子还在外面。”
“是啊,封了城不许进出,生意还怎么做?”
“不过疫病好像真的很严重,几大州都受困了。兴京皇土还算干净,若是城民染了会让官员也染,官员又将病带到宫里,皇上病了可就不好了。”
“但肖总督也没说封多少天啊……”
“……”
人们虽有不忿,在关口闹了一通,却在疏散队伍赶来劝解以后,都抱着自己的包裹,拉着马车朝回走了。
直到百姓全都散去,沧渊才从巨马上下来。他知道防病的严重性,没在众人面前搞特殊,终于等到没人了,走到肖思光附近。
肖总督正在听手下汇报封城情况,神情严肃地点头,似乎没发现沧渊。
沧渊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心急如焚,终于忍不住了,便拿出令牌直言道:“我将返乌,这是通行令,还请行个方便。”
军官面色一变,立即看向肖思光。
肖思光这才把目光落在沧渊身上,颇有礼貌地拜了一礼:
“加措王子,听闻您要返乌。我这一早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您来,封城令更加紧急,只好先关了门。”
沧渊见他有礼有节,便也耐着性子回礼:“给肖总督添麻烦了,劳烦开下关口。”
肖思光却笑着说:“奉命行事、军令难违。您既没能早来,关都关了,没有再开的道理。”
沧渊无声地举起手中令牌,待人看清了才说:“皇上给的。特殊时期封城我理解,但我返乌也是特殊情况。”
肖思光舔了一下嘴唇,哂然笑道:“封城令是国公下的,不是皇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