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瑞云是因亲眼见了左扶光虐杀许世风华才精神崩溃的,这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国公大人狠厉的那一面有多可怕。
雪停以后本该立即返京,冯俊才却再次骑马,独自到达白狼部,第三次进入了“广厦”。
……
书阁里暖融融的,炭火烧得很旺,沧渊披着一件狼皮氅衣,挑起眉眼望向冯俊才。
“什么?国公大人和你说他对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冯俊才郑重其事地猛点头:“是啊!他还说最怀念的是你二人在雅州的时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能忘掉吗?”
沧渊短促地低笑了一声,分不清是喜是怒,听得冯俊才心里一凉。
他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却看见那双深邃的瞳仁暗了暗,然后似乎染上赤色,蕴藏着波涛。
“看来国公大人和冯学士关系不错嘛,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沧渊明知是假,信口胡诌,依然问道。
“不国公国公的了,左扶光吧。”冯俊才硬着头皮,断断续续道,“他说你二人在京中时虽然政见不同,但情义却是从未消融的。”
“还有如今肖总督势大,他们二人又有点不和了。他说若是你能给他出谋划策,他会如获至宝。”
“还有啊……”
冯俊才苦着脸,编不下去了。
沧渊又冷笑了一声,转眼抬起头来,露出森白的牙齿,却毫无笑意。
“冯学士回去时替我给国公大人带句话吧。”沧渊皮笑肉不笑地说,
“就说我也难以忘怀在雅州的时光,日日期盼着与他重逢叙旧。我们曾经好赌,他还欠着我一些东西,我得拿回来。”
冯俊才假装听不懂其中的反讽之意,反正他的目的是把沧渊劝到京城去。
他猛一拍大腿,道:“既如此,那就和我一起进京吧!我可带不了这些话,你亲自给他说。”
沧渊松了松咬得过紧的牙齿,面部却仍然绷着:
“我这城是城,军是军的,根本不可能抽身就走。你先回去你的,等我安排好,会和使团进京觐见一次,就在新年里。”
“哦……”冯俊才先是习惯性的失望,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抬头惊喜道,“这么说我请动你了?你真答应回去一次了?!”
“我是为了皇上进京的。”沧渊想了一会儿,又道,“方才让你带的话太复杂了,换成一句简单的吧,务必替我告诉国公。”
冯俊才点头如捣蒜,现在沧渊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什么话什么话?”
沧渊说:“北境初|夜,实难忘怀。翘首以盼,再逢晨露。”
“北境……”冯俊才本是在记着,忽然间无比震惊,鼻孔都快如眼睛一样瞪起来了!
他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沧渊一样,尖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露水情缘呀,听不懂吗?”沧渊这回是真的笑了,佻达道,“当年面浅,总觉得这些事得藏着,所以没跟你和单浩轩提过——我与左扶光是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
“这这这……”冯俊才已经说不出有辱斯文几个字了,三观被撼得稀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当年的小王爷那么风流,怎么不可能?不然我们俩能有啥交情。”沧渊继续狞笑,恶谑道,
“雅国公的滋味销魂蚀骨,我若进京必找他再来一次。你到底还给不给我带话?”
冯俊才哪里敢带啊!
这些话他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他嘴里只能说圣贤书,他甚至一句粗口都没爆过,如此下流低俗的话,怎么可能带到左扶光面前?!
雅国公不得杀了他啊,千刀万剐!
但他又不敢和沧渊叫板,只能暗自空咽了一下,回道:“带带带……一定带。”
临走时,冯俊才甚至看都不敢看沧渊一眼了。
在他眼中,他们曾是同在夫子院的学生,一起受先贤教诲,知礼懂法。
他不知道的是,礼教和仁义束缚了沧渊的本性,而这六年间狂野粗放的生活,无疑将他释放了出来,他才不是什么伪君子。
沧渊回到顶楼,拿出羊皮卷,给乌王写了一封去觐见中原皇帝的请命书。
作者有话说:
冯大学士:单浩轩,你算是把我忽悠瘸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朕还说不会让先生被任何人抢去的
庄严的礼乐响彻皇宫内外,一条红毯从正殿铺出,一直延伸到殿外石阶上。
文武百官齐列两旁,这已是中原对待外族的最高礼制了,太监高声唱道——
“宣……乌藏使团觐见!”
沧渊身着盛装,一身华服,头戴天珠配饰,将精致的眉眼勾勒得如琢如磨。
在场许多人甚至没把他认出,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异域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