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扶光阴狠地说:“此一下,是为我父亲。不论镇北王还是固宁王,动刑的是太上皇,在暗处挑起疑虑,搅动局势的却是你。”
许世风华笑得更开了,牙齿间全是血,深吸了一口气,迷乱又享受地说:“哦……你终于明白了。”
左扶光握着他头发的手开始颤抖,仇恨染得他双目赤红,又一次把许世风华的面颊朝墙上猛摔,撞得血肉模糊!
“还有我母亲,她年近五十,你竟以她成为官妓逼我就范!许世风华,你如今的痛都是当初种下的苦果……”
许世风华痛到极致,却觉得与他棋逢对手,仿佛看见了一个残暴不择手段的知音。
他面部已经满是鲜血了,仍然可怕地笑着:“你就要变成朕了……”
左扶光猛地心惊,却仍没有放松钳制,他想起了沧渊,想起了那个曾把他从冷血自利的汪洋中拉出来的人。
他又把许世风华摁着撞了一次,这一次却没那么多话,只道:“这是……为了沧渊。”
那幅古老的画作早已遍布猩红鲜血,盛开在每一个画中人脸上。
曲水流觞宴上的水成了一条血河,许世风华再也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都陷入昏迷。
左扶光残酷地动了动插在他穴位上的软剑,强迫他清醒过来。
许世风华吃痛,眼睛却已瞎掉看不见了,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呻|吟,始终没说一个求饶的字。
“我不会变成你的。”左扶光猛地将锋锐软剑捅穿,切割到他的心脏上,
“因为……我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你命的恶鬼——左、扶、桑。”
脏器蓦的破碎了,软剑发出轻巧嗡鸣,夺取了一个人的性命。
四周的太监们早已吓破了胆,左扶光丢开许世风华温热的尸体,低头拾起玉玺,将之端端正正放回桌子,只揭下了上面那张绢布。
他用绢布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越擦越干净,仿佛擦掉了就不会有血腥味,完成了这场残酷的弑君。
就在他准备吩咐太监收拾现场时,黑暗里闪过一只眼睛,左扶光猛地探身抓住那个暗中窥视的人,却看见一张哭泣的面孔……
瑞云公主。
瑞云不知何时被许世风华接回宫了,而且就在这间正德殿里。
她目睹了左扶光残杀她皇兄的全过程,拼命捂着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吓得灵魂都不在了,神志恍惚。
左扶光有点错愕,又有点慌乱。
除了在白沙面前露出过本来面目,他对待瑞云向来极为温柔,生怕让她惧怕。
“别怕……别怕。”左扶光见瑞云还在望着许世风华那滩血迹,徒劳地想将她护住,说,“我们出去了。”
瑞云猛然推开了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蹲身开始尖叫!
那尖叫声能够轻易划破人的耳膜,刺骨而恐怖,仿佛无处不在的针戳刺着脊梁骨,让人浑身毛骨悚然。
左扶光蹲身想哄她,但瑞云再也哄不好了,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她最信赖、依赖的人,在她面前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了她的亲哥哥。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只能看见满地鲜血,还有左扶光擦拭血迹时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很害怕,只能无尽地尖叫,把自己和这个恶魔隔开。
左扶光无可奈何,开门时清冷的月色早已倾洒满园,肖思光扫平了所有混乱,在阶梯上接着他。
“皇上……畏罪自戕了。”
左扶光说出的这句话,当真不亚于当初赵高的“指鹿为马”,却将成为后来的箴言。
他参与了一次,又主导了一次政权的更迭。终于爬到了他要去的位置,做了操纵着刀俎的那只手,再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父亲在雅州仍然是王,母亲安安全全地在雷城定居了。
沧渊远在乌藏受人爱戴,而他在京城孑然一身。
就连那颗干净的灵魂,也从今天开始,惧怕他、远离他,再也不会对他露出笑容。
肖思光站在月光里,汉白玉的石阶地面上,身上亦然染满鲜血,轻声说:“光啊……这风云再也遮不住我们的眼了。”
“是你想要的吗?”左扶光走下石阶,声线冷冽清脆,问道。
肖思光想了一下,深情地说:“我想要你,或是北境。”
“你得不到我,我也不会让你回到北境。”左扶光走到他面前,与他对立着,“我还需要你在京稳定局势,你若归乡,也是对皇权的威胁。”
肖思光低头猝然笑了一声,看着左扶光脏污的鞋面,问道:“我活该么?”
左扶光靠在了他的肩上。
呼吸顿时变得钝重,肖思光不敢笑了,怕肩头抖动让左扶光离开。
他抬起自己有力的手臂抱住他,许诺般说道:“我不会离开的,我真的太好了。我等你到能接纳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