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扶光双手抵在额头,俯身拜道:“将军!扶光愿代父受责、替父道歉,求您见我一面。将军!”
营房的门终于拉开了,沧晗已经站在了雨里。
他这些日子过得肆意畅快,面颊润红,更显年轻。
而且因为身体里的蛊毒没了,食欲也好些。他的身体比过去更好,精神也极佳。
他没有低身来扶左扶光,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樊启赶紧跳远了些,那一刻他知道将军已经改变主意了。
左扶光一共磕了三次头,沧晗就站着接受了。少顷以后他拿了一套沧渊上次留在这里的干净衣服,像个亲人一样随意说道:“进来把衣衫换了吧。”
左扶光撑起自己,拍了拍膝盖的泥泞。
他随着沧晗走进营房,木门关掉了外面的光景。更衣的时候左扶光一直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服将军。
哪知道出了屏风一看,沧晗已经把兵符拿了出来。
他把兵符推到左扶光那边,淡淡地说:“砸了吧。”
砸了吧……左扶光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朝廷给的兵符,上面印着大许王朝的徽纹。意味着固宁军是属于皇权的,即使养活他们的不是皇帝。
沧晗见左扶光不理解,便解释道:“我无法用兵符强制地命令军队里每一个人都与我们同心,毕竟他们有自己的家庭,他们的根在中原,或许不愿冒险。”
“砸掉这个兵符,从即日起我们就是自愿自主的民间队伍。和那些起义的民众一样,因为一个目的而聚在一起。”
“左扶光,王爷为雅州子民、为边疆、为固宁军做的贡献我会一一向外昭示。但即使到时候响应召唤愿意逼京的只有我们两人,我也……和你一起去。”
左扶光有点恍惚,只来得及问上一句:“将军不怪,我父亲了?”
“上次见他还是渊儿回来的时候,把他逼走了。”沧晗放空地靠在椅背上,“但我个人的憎恨不能掩盖王爷为这半幅天下和雅州黎民做的贡献。”
想了想,他又续道:“况且谈什么憎恨呢?若是没有他,也没有如今的我。爱憎相抵了,我应你所求。”
从始至终,左扶光都没说出他到底要求的是什么,可沧晗全都懂。
他不做朝廷的一品镇军大将军了,他要砸掉皇权的枷锁,毁掉所有前程,像个起义的领头人一样,为了固宁王赶赴一场生死未知的邀约。
左扶光无法替父受过,他也不知道父辈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他只是看着沧晗坚毅的面庞,在心里默默地重复镇北王说过的一句话——
“人不善,天会判。”
许世嘉乐,善恶有报。
……
皇帝又在乐声和龙涎香的味道里浸泡了一整天。
他慢悠悠地把玩着手里一根火不思弦,向秦公问道:“固宁王世子真已回到雅州了?”
“皇上这不是放虎归山吗?”秦公公低头说,“三殿下放走的,他最近走访朝臣也很积极。”
许世嘉乐并不在意,悠悠地说:“回去了也没用,上次固宁王进京请蛊医医治沧晗的病症。即使他说辞再好,朕也知道那蛊就是他下的。”
“沧晗对他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为他发兵?”
想到自己的三皇子,他又叹息了一下:“朕‘病了’这么久,风华终于有点动作了。想让他现出原形,实在不容易。”
对于三皇子的野心,皇帝并不惊奇,转而问道,“那老五呢?”
秦公如实回答:“还是那样,每天逗猫玩鸟没个正形。不吵着要侍疾也不打听皇上的身体状况,继续傻着。”
许世嘉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老五就像万宝候,是懂些生存之道的。”
乐声停下时,他又说:“北境的那个世子呢,还没回去吗?”
秦公摇头道:“镇北王囚禁在京城王府里,肖思光怕是不会独自脱身。要不就一起困在京中,也好一次根除祸端。”
许世嘉乐放下琴弦,凝眉说:“这个局把雅州和甘州都隔绝在外,就是针对老三的,不能一次树敌太多。”
“若是不让肖思光走,肖思若还在北境。难保镇北军不会挥师南下,那个女人太精明了,我们的宝侯爷根本镇不住她。”
又过了半晌,秦公垂头听令,许世嘉乐吩咐道:
“寻个由头把肖怀胜放了吧,让他告老还乡,反正他也是个废人了。”
“等到北宸的车架一走,立即封锁整个兴京。”
“等把老三处理了,再以谋反的罪名判了固宁王。镇军大将军收容固宁王世子勾结叛徒,与之沆瀣一气,想办法卸掉沧晗的职。”
秦公把皇帝的嘱咐一一记下,却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狕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