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
麦拉斯猛地抬手吼出声:“停下!全部停下!”
近处的弓箭手们立刻听命照做,指令被风吹散,到达远处时,却已支离破碎,麦拉斯穿过窄道,嘶吼出声:“立刻停手!不要再放了!”
直待最后一位士兵听见指令,他几乎是没有停留,便召集将士,开始下山。
“你不能有事……”麦拉斯的声音沙哑,眼神稍许破碎,微微侧首,却见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竟隐隐泛起火光——那不是火箭带来的火势,而是厮杀间生起的照明火把。
他的眼里闪过诧异,脚下步伐微微一顿:那座山头,正是白日里,他们看见“商队”的地方,然而此刻,那些“商队”已行至山脚,火光正是从山脚传来。
第三批的外来变故,被先前江不闻猜的精准无错!
麦拉斯脑中轰地炸响,在山间黑路上,飞快地向着山下敢去。
按照他们当初的设想,火攻完全被大朝士兵抵挡灭下,约莫需要半个时辰,此方目的,完全只是救出人质,再略微消耗一波。
然而此时,半个时辰已过,火势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猖欲狂,那么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大朝的士兵们,并没有着急灭火,而是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弃营借刀,让猎物烧死在亲手布置的陷阱之下。
……那日苏,有危险了!
他的头脑发热,被迫清醒着,眼前浮现出了往日种种,最后尽数化作脚下之风,拼命地向着山脚敢去。
等我……一定要等我……
……
山脚下,火圈之外,江不闻半撑在巨石之后,冷白的耳尖忽然颤动,微微探首,头转在周身虚浮之间,继而抬手指令。
“撤兵……!”
他高喝一声,嬴丰将士从火海中举起护盾,踩在焦黑的土地上,一点点地向后撤离。
黑夜之中,江不闻抓着盲杖,一步一点,尽量快速地向着战场之外离去,远处群山缭绕,火星炸裂声,战士厮杀声,连带着利箭射出的刺破空气声全部周转到耳边。
他在这呛人的烟灰里不断地喘气咳嗽,终于烟气渐缓,余留下的士兵紧随其后,与他一同向着数里开外跑去,风力不断,自四面而来,其中东风最甚,却隐约有些滞缓破碎。
江不闻脚步一顿,忽然侧首,遥遥对着西山望了一眼,分明眼前黑暗,却好似看见了什么东西,他眉间的蹙意更甚,深深拧成一个川型,抓着盲杖的手收紧,骨骼透着薄薄的皮下突兀出来。
果真如他所料……
他提着一口气,忽听身后脚步声响的更加激烈,猛然意识到什么,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凝神细感周身风向,随后高声下令:“往南走!”
将士们随之而定,马不停蹄赶路,一个时辰后,才凭借错综复杂的地形,暂且甩开了敌军。
江不闻还没有来得及送下气,忽然又闻东方一点声响,他抓着盲杖,整顿好兵力,提心醒神,随时准备破釜沉舟,然而不远处,将士们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最后停在了他的身侧。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先前,在山中观测风向的麦拉斯。
“那日苏呢?!”
他远远吼了一声,江不闻袖下的手骨微动,抬着的头低了些,却没有说话。
麦拉斯连夜下山,没有半分停歇,如今脸色依然灰败,带着无法抑制的压迫和暴戾。
“江不闻,我问你那日苏哪去了?!”他猛地上前,便拎住了江不闻的前领,将他蛮横地抵到了树背上。
木杖被这力道甩开在地,江不闻只觉后背剧痛,发白的唇上下紧贴,耳边是麦拉斯一声声的质问,半晌后,他声音才哑着开了口。
“我们中了计……”他的话带着难掩的悔意和自责,语气却很冰冷,特别是对上他同样冷漠的面孔,冰冷更甚。
麦拉斯眼中猩红,吼了一声,手上握拳,青筋爆出,坚实地砸上了树干:“你他娘不是军战天才吗?你不是做事天衣无缝吗?老子问你那日苏在哪里,你听不见吗?!”
树躯被奋力撞上,枯黄的叶子随之落下,如同干枯的尸体,静落无声。
江不闻连夜奔波下身体虚弱,又受了他一记,极力忍住自己昏厥:“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倘若不是布局时被人发现端倪,必然是有人提前报信了……”
他咳了咳,恍然想起什么,哑声问道:“是西山……西山有没有什么情况,他们——”
“——江不闻!”麦拉斯猛地打断他的话,双手颤抖,仿佛无法再听着他的说辞,他甩开手,将人推到了地上。
“你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颤音:“你是不是有意设计,把那日苏推向了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