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他的困意逐渐涌上。
黑暗中没有火光,拓跋野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听着江不闻平顺的呼吸,还有那张瘦削的脸。
好久后,声音低,哑,沉。
“别忘记我了……江应。”
他说。
江不闻进入了梦乡,手里握着的荼蘼花失去力道,轻轻落到了地上。
荼蘼花生于冬日最后一场酷雪,死于夏前第一场黎明……
花语是……诀别之爱。
第四十八章 江不闻,你还不醒吗?!
江不闻这一觉睡得比往日都要好一些,约莫是身边多出了一个人,空荡的四周不再那般虚无,显得异样踏实安定。
直到晨早日出,他才从睡梦中慢慢醒来,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又走了……
他木在原地愣了片刻,脑中才缓缓冒出这几个字。
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点失落感,因为有了前一天的铺垫,突然消失的人让他原本的心慌少了一些,但还是丝丝缕缕地溢出来一些。
他下意识地撑起身,裹着床褥圈到了自己的周身,如同昨日拓跋野进来时看到的他一样,缩到了床角里。
今天要什么时候再回来?
江不闻浮到并起的双腿上,眉头压着。
他的神经迟钝,放空的时候能去想的东西太少,苦思许久,识海里却只能来回映出那么几个画面,还全是有关拓跋野的。
昨天拓跋野不告而别,他便是这般窝在床角发愣了许久,以至于对方回来,他还没有立时抽身。
今日同样,他本以为依旧要不明不白地等到下午,片刻后,房门却被人推开。
他尚未来得及进入状态,这次的回神用的时间短了些,门响声了后几秒,他便转过头,虚虚看向声源去。
“……这次又去哪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开口过,往常都是等拓跋野先说话,他才木木地回应。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莫名驱动着声带,喉结就上下滚动了一圈。
来人却并没有说话,只站在门口候了一会儿,江不闻又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在全身地打量着自己,与昨日不同的是,这次的视线让他无由感到不适。
终于,停在门口的人慢慢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他。
江不闻压着的眉忽然颤了一下。
“没想到,平梁那位力压群雄的少年将军,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来人开口,声音温和。
……他不是拓跋野。
江不闻掩在被子里的手收紧了一些,身上的警铃声响起。
陆云轻把他由放松到机警的转变看了个干净,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便勾起了一些,脸上的温和还是一成不变。
“小将军,你不要紧张……”他温声道,“拓跋野那样冷绝的人,你都放下了身心,怎么到我,反而害怕起来了?”
他笑意盈盈地走近他,毫不生疏地坐上了榻边,伸出手,便要抚上角落人的脸。
江不闻却在这一瞬间,猛地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两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常年带病,所具备的力气相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陆云轻动作轻柔,江不闻带着防备,陆云轻的手被他抓住,一时竟抽不出了。
他显然愣了一息,长眉压了些,须臾后,又重新将视线落到江不闻的脸上。
这人伤后身体瘦削,行动迟缓,神经也受到阻隔,毫无动作地定在一处,很容易让外者产生一种没有攻击性的错觉。
陆云轻进来时,看他圈着床褥窝在角落,便顺理成章把他当成了幼年小兽,现在兽1性大发,他才意识到了方才的掉以轻心。
江不闻在这两日的休养下,已经没有从前那般苍白,只是还没有那么多的血色,长眉挺鼻,面如冠玉,鬼斧之雕,长得清隽出众,偏偏又柔中带刚,男子的英气在下意识里尽显举止。
陆云轻把他面容的每一寸都打量一遍,忽然嗤笑一声:“怪不得太子殿下会喜欢……”
他如今已称王,尚无子嗣,口中的太子殿下是谁不言而喻。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江不闻也消磨不尽,只入耳分毫,而这分毫,断不能让他听明白。
当然,陆云轻也是自说自听,他的视线从江不闻那张完好的脸上慢慢移到眼前的白布,瞳孔微妙地变了变。
“小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前不搭后语,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说完后等了片刻,留给充分的时间,让江不闻好好消化。
江不闻抓他的手腕力道不减,脸上的肌肉在几息后,细微地动了动。
这个动作完美地落入陆云轻的眼底,他便知晓他听懂了话,继续说:“你对拓跋野如此亲近,来这里之前,我是完全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