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毒不是勐佳么?勐佳的毒性如此之烈,自从受过之后,他眼睛无法痊愈几乎成了事实,拓跋野又是如何将自己神鬼不觉地医治的?
“你用得什么方法?”江不闻隐约觉得有什么,再次要去摘眼前的白布:“现在不用带了,我能看见了。”
拓跋野执拗地按住他,因为昏迷多日的缘故,轻易便将他按回了。
即便江不闻看不见,他垂在身侧、青黑可怖的右手还是向着背后掩了一些。
“还未痊愈,受不得强光。”拓跋野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的问话,只解释出白布的原因。
直觉告诉江不闻,对方一定藏着掖着了什么,而自己摘下蒙布,就会触及真相,他并不听拓跋野的话,强硬要去摘,终是抵不过力气,最后气喘吁吁。
“你骗人。”他的挣扎终于淡下,声音也冷凉起来。
“……对不起。”拓跋野说,“有些东西,我不想让你看到。”
自从那日坦白后,江不闻便能从拓跋野的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卑微,他到底是心疼,却也有些对歉意听腻,尤其是在此刻。
“好,你不想说,那我问问别的……”他深吸了几口气,还是退让了一步:“这些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你一一说罢。”
拓跋野半垂下眼皮,须臾后,开始向他阐述。
江不闻这一觉足足睡了二十余日,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醒不过来了,甚至连拓跋野也这么想过。
乌恩的箭矢只差一点,便能贯穿他的心脏,关键时刻,是平梁的一位士兵将其扑倒,解救了他。
最后那场战役大胜,阿索那成功夺回自己的土地,大朝将士灰溜而逃,赶回了母国。
连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那日苏和麦拉斯。
“他是大朝的王子。”拓跋野沉着声音说。
“我知道。”
当初江不闻被俘虏进敌营,便从风声中知晓了那日苏的身份。
谁都没想到,这个被阿索那叶护捡到的孩子,竟然是大朝流落在外的王子。
“我听师父曾经说过,几十年前,阿索那曾和大招打过一仗,由此结下了梁子……倘若我没记错,那日苏的父母应该是死在了拓跋吉达的手上吧……”江不闻声音慢慢淡下,在这一刻,没有将话和拓跋野说全,二人却同时想到了一处。
养育多年的人是杀害生父生母的凶手,在两国相战后,无端被认出血缘……那日苏最后,大概矛盾交加,凭着心中的一点意气,才选择站在了阿索那这边……
可是如今阿索那战胜,他却还是回到了大朝,以那日苏的性情,此刻不知受着何种煎熬。
“他是真的凄惨。”江不闻忍不住轻声说。
常言上天不公,造化弄人,本以为自己已是极致,不想身边,还有许多人同样受着煎熬。
拓跋野低低应了一声。
在大战之后,他抱着满身是血的江不闻,寻遍医师,却都被回绝了,绝望之际,忽然看到了赶来的嬴丰援军,倏而想起来远在数里外的陆云轻,几乎日夜不停地赶路,才及时将江不闻送了过来。
陆云轻信通四方,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寻来名医,日夜兼顾,将江不闻拉了回来。
拓跋野说到他的昏迷时,便一笔带过了,江不闻却能想象到,对方整整二十多天,没日没夜地守在自己身边的场景,心口不由一痛,伸手拽了他一把。
拓跋野被他拽下来,便觉下唇被人缱绻地咬了一下,不疼,这个吻竟是甜的。
“江应……”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有无法适应的失措。
“别说话……”
江不闻的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就这样陪我一会儿。”
他这句话说完,空气静了好一会儿,二人这般依偎着,拓跋野满是血丝的眼睛不觉合上,失去顾虑的疲惫在这二十多天里翻涌而上。
……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几乎要累垮了。
江不闻本只想安静地和他躺一会儿,身边却响起了一阵平顺的呼吸声,他稍稍一愣,再唤一句拓跋野的名字,对方就没有应答了。
……他竟是这般半跪在床榻边,安心睡着了。
江不闻忍不住颤了颤手指,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有那么一刻,他忽然置身于无数个拓跋野守在榻边,深情看着他的夜里,满脸的憔悴,满心的不安。
所有人都来劝阻他,说江不闻不可能醒过来了,他却怒吼失控地将人赶出,再可怜地凑到自己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喊他的名字。
江不闻的心便又酸又软,好像要被苦涩弄化了,指尖抚着他的脸庞,感受到他因忧虑长出未刮的胡渣,恨不得有一股冲动,在此刻把他喊醒,跟他说:你要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