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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黑风,天边之外。
在大朝军驻扎的营寨之中,最为隐蔽的一处,周边昏暗无光,连月色也被遮拦在外,晚间周身萧瑟,声响寂寥无几。
在这处营帐中,只偶然传出几声沉闷的低咳,回荡在空落的四周内,显得有些许的虚弱。
终于,帐帘被人掀开,带着些微的烛火,颤颤巍巍地点亮了帐内,昏暗的周围便被照亮了些许,才看见那帐中并未制备了什么别的事物,唯一显眼的,便只有一处人形十字架,上面牢牢绑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色苍白,麻绳紧紧地禁锢在手脚上,被勒出几道血红的勒痕,他的头首无力地仰靠在架边,胸膛淡漠起伏。
带着烛火前来的不是他人,正是大朝年迈有威信的大国师乌恩。此时此刻,乌恩略显浑浊的眼球映射在火光当中,露出了浅淡的诡异和深沉。
“江小将军,照顾不周。”乌恩深沉地开口。
十字架上的人指尖微微颤动了一瞬,半垂无力的头慢慢抬起了一点。
“哪里的话……”江不闻嗤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不是还有床给我睡么?”
他在拓跋野离开时间未几,便听到帐外骚乱,紧跟着腹背受击,再醒时便已身在异处,至于发生了什么,自然已经猜到。
而出声中的“床”,无非就是那把木架,话里话外均是嘲弄的讽意。
乌恩却对他暗中带刃的话并不感到在意,反而慢慢勾了勾唇。
那张苍老笑脸,在夜晚薄淡的烛光下,将周边的诡异恐怖渲染到了一层新的高度。
“您不嫌弃便好。”乌恩装作不知,接住了他的话:“今日将您请来,其实是想让您帮个小忙。”
十字架上的人有气无力地抬了抬头,觉得他的话可笑,从鼻腔中轻轻嗤了一声。
“大朝和阿索那相争的局势,想必您也清楚了……战争一日不停,便会让更多人受到牵连。”乌恩并不生气,继续说道:“我请求将军帮忙的事情很简单,便是让你领兵,重操平梁大军,一同攻打阿索那。”
他说完,浑浊的眼球盯着江不闻,便见后者顿了些许,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咳咳咳……”江不闻反问一句,情绪波动,呼吸不畅,猛然咳嗽起来。
这一咳咳了许久,让他的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国师大人也和我一样,是瞽者么?”江不闻虚弱地嗤笑道:“如今我已沦为废人,你这忙,请的倒是荒唐至极。”
“……不。”乌恩对他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轻声否认了他的话:“不需要你做许多,只要你的人站在大朝这边,对方自然会缴械投降了……不是么?”
他眯着眼睛,缓慢笑起来。
江不闻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僵了一瞬,随后出声道:“您在说什么玩笑呢?”
“当然不是玩笑……”乌恩沉静地盯着他:“阿索那的小可汗,对你上心的事,谁人不知呢?”
“上心?您忍辱负重,追随阿索那王者多年,难道不知我和他……”
江不闻下意识地反驳,却忽然顿住,继而指尖一颤,虚虚将头对上了乌恩的方向。
乌恩心中在打什么算盘,他自是清楚,自从知晓了拓跋野的心意后,江不闻大抵可以摸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倘若真的带兵平梁,站到了拓跋野的对立面,无人可知阿索那的小可汗会做些什么。
就在方才,乌恩说出那句话后,江不闻下意识便想拿阿索那平梁身处两营,他与拓跋野针锋相对的缘由去打消他的念头,却倏而想起了什么。
当初拓跋野曾说过一句话:其格其是大可汗派在他的身边,当做监视的存在。而乌恩蛰伏在大可汗身边多年,几乎成了他的心腹,拓跋野因为江不闻求情停战的事,他自然也会知晓。
江不闻倏而抬头,声音寒凉:“当年那记勐佳毒,是你告诉大可汗的计谋么?”
乌恩颜色不变,发出了一种“好可惜,怎么现在才猜到”的语调:“恭喜你。”
答对了。
江不闻便觉头脑有些发沉,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往事的一切一环扣着一环,在真相面前,揭开一道道迷雾。
乌恩慢慢地上前,握着的淡漠烛光不断靠近,他却渐渐感到无力。
……怎么回事。
他隐隐预料到了些不对,鼻翼之前,自乌恩来时,便浮现出着一股淡淡异味,在此刻不断被放大,漂流的香从烛火中弥漫出去。
“好好睡一觉吧,小将军。”乌恩的声音空灵地飘进耳中。
江不闻终是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睡一觉后,为大朝而战。”
第六十七章 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