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一愣,顿住脚步。
才转过身,就有一道燕草蓝的身影扑到面前,馥郁桂花香气铺天盖地罩下来,还有个暖烘烘、毛茸茸的身躯——
小纨绔冒着大雨,达达从祠堂内奔出来、一下扎入他怀里。
顾云秋淋了一头一脸的雨,却还要仰着满脸亮晶晶水光、对着廊下明灯冲他笑得傻气:
“你回来啦!”
不等李从舟反应,他又将踮起脚尖将脑袋搁到小和尚的肩膀上蹭了蹭。
在李从舟缩脖子的同时——
顾云秋却偏要凑过去、嘴唇贴近他耳廓轻声呵气:
“宝贝儿,十万火急!身上有吃的没?”
第025章
顾云秋眼神明亮, 满脸期许。
一句话说完,还看着他直眨眼睛。
漂亮的柳叶眼倒映出头顶高悬的廊灯,灯光璀璨, 像盛着星河。
李从舟拧眉,微眯起双眼。
没得到回答, 顾云秋有些急,又听得身后脚步声,他咬了下嘴唇,又紧紧箍住李从舟的腰, 声音超大地喊了句:
“我好想你——!”
瓢泼大雨里, 嘈杂脚步声伴随着兵甲铿锵鸣。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声音吸引, 没人注意到被顾云秋搂住的年轻僧人后背绷得死紧。
一队五人的银甲卫, 正从祠堂所在的小院跑出。
顾云秋呜了声, 搂住李从舟的手更用力, 脑袋又埋到他肩窝里:
“到底有没有啊?”
“父王可要罚我一整天都不许吃饭呐……”
为了不叫旁人听着, 他的声音很急但又很轻。两句话闷在颈侧,字词句都黏在李从舟肌肤上。
天色已晚, 寒风冷雨。
他们所处的回廊转角正在风口上,李从舟裸|露的肌肤早比寒玉还要凉。
他感到颈侧被烫了一下, 两瓣嘴唇开开合合,伴着浅浅鼻息,洒下粘稠的湿和热。
微麻的感觉似痒毒发作般遍布全身, 李从舟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渐渐握紧。
而顾云秋垫脚说了半天, 抱着的小和尚却跟木头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他脚绷得有点酸,只好泄气地踩踩平。
——西北的米饭饼子菘芦莼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顾云秋圈着小和尚腰, 费解地仰头看他:
到底吃什么长的?
明明六年前还比他矮半截,现在却能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
顾云秋皱皱鼻子,暂且将这个不服气放下。
他又拽住小和尚轻摇两下,扬起脸小声补充道:
“馒头干粮饼子馕什么都可以的……”
李从舟终于低头,墨色点漆的眸子里闪过数抹异色。
然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重推开了顾云秋。
顾云秋被他攮得后退半步,再疑惑去看时,小和尚已转过身,足下生风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头也不回,活像有鬼在追。
给李从舟带路的嬷嬷和小厮被吓了一跳,忙跟上去,“诶?小师傅你等等我们,客舍朝这边……”
顾云秋:……?
这时,从祠堂跑出来的银甲卫才找着机会现身。
他们撑着大大的油纸伞靠过来,犯愁地看顾云秋,“公子,别让属下等为难。”
顾云秋扁扁嘴,苦着脸哎了声,耷拉脑袋跟他们走。
——还以为小和尚能救救他呢。
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顾云秋回头远远瞪了眼李从舟离开的方向:
小气鬼!
明明小时候都有分你桂花糕吃。
银甲卫将顾云秋送回祠堂后,就恭恭敬敬退到院中。
说是罚跪祠堂,但没人让他们进屋监督。
几个银甲卫在府上多年,自然摸得清宁王心思,他们甚至还添了个炉子进去,生怕冻着小主子。
顾云秋走到供桌前,亦自然地没有跪,而是直接双腿一盘,坐到那个明显厚软几分的蒲团上。
他扯起地上的绒毯将自己裹成个粽子后,又摁着肚子叹一口气:
好饿哦。
……
宁王府的客舍,在祠堂后不远的鸿宁堂。
这是一片三面临湖的水榭,重帘雨幕垂落在满池青荷上,如鼓声随着风动竹丛簌簌而歌。
嬷嬷和小厮将李从舟送到房内,替他整理好被褥、送上热水后就退了出去。
李从舟在房门关闭后,盯着面前圆桌上的明烛看了半晌,直到院中安静下来只剩风雨声——
“乌影。”他开口。
桌上的灯烛明灭,浑身素黑的苗人青年从房梁落下。
“去看看怎么回事。”李从舟背过身去吩咐。
乌影挑挑眉,还是依言消失在黑夜中。
而屋内李从舟盯着扑扑跳动的烛火,不知想到什么,两侧耳廓竟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