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更漏滴滴答答,亥时过、吴龙起身伸了个懒腰,专程对守卫说明自己的去向,然后就敲石阶出去。
没过一会儿,云秋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兵甲刀|枪碰撞的铿锵之声。
小守卫被惊动,揉揉惺忪睡眼想要去石阶口问问情况,可想起来吴龙还没回来,便硬生生忍住了。
只是他们这处牢房在地下,水道里面传来的回声很响、很咋,吵得他耳中嗡嗡直叫。
这时候铁栅栏这边却传来脚步声,小守卫回头就看见云秋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
他穿戴整齐,背上还背着一只琴盒,根本不像是睡过一觉的样子,守卫眨眨眼,指着他说了一个你字。
“……要棉花不?”云秋像是没看见他眼中的怀疑,抬手摊开手掌,上面是两团棉絮,“他们好吵,我们塞耳朵里。”
说着,云秋还偏偏脑袋,给小守卫展示自己左右耳朵里已经塞好的东西。
小守卫不疑有他,伸手去拿那两团棉花,还对着云秋露出个笑容说了句谢,结果才碰到他的手、身后就传来咚地一声。
守卫两眼一黑,人就软倒在栅栏外。
明明没有听见头顶石板挪动的声音,可守卫是背对着墙壁那边,云秋倒是看清楚了吴龙从窄小通风口下来的全过程——
要不是前世看过太多的傩戏,吴龙这么大一个小伙子从只有三尺长、二尺宽高的地方钻出来肯定要震惊。
吴龙蹭蹭脑门上的汗,因四处放火的缘故,双颊上也染上了不少木炭灰,整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
他嘿嘿笑着蹲下去,打开栅栏上的锁、丢开锁链,正准备给云秋带出去,却骤然听见头顶石板响。
吴龙霎时变了脸色,他明明已经在四处放了大火,外面也是喊杀声不停,怎么会——
他这儿愣神的工夫,云秋倒是当机立断,一把给人从栅栏外面拽了进来,然后藏到了床后。
无论下来的人是谁,凭他们两个肯定是没办法杀出去,襄平侯还要用他威胁李从舟,肯定不会杀他。
而屋子的墙面顶上有个排水口,吴龙踩着架子床顶肯定还能逃出去,所以云秋连忙给人推到床后。
石板打开,蹬蹬十几个影卫走下来,中间是被人抬着的方锦弦,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墨发未梳、身上仅有中衣。
方锦弦甚至没来得及坐上他的轮椅,而是被人用一扇门板抬过来的。而他身后还跟着个身着黑衣、小腹隆起的妇人。
妇人面容冷淡,随手挽了个发髻在脑后,胸前挂着一串雷山纹的银项圈,一瞧就是苗族女子的银饰。
看来她就是柏夫人。
方锦弦看见倒在地上的守卫,还有那已经被打开的铁索,他难得对着云秋没了好脸色——
若不是不良于行,云秋觉着他肯定想跑过来捏断他的喉咙,因为隔着这么远,他都听见了指节的咔哒声。
“……当真是好本事啊!”方锦弦瞪着他,“来我府上不过一个月,就能哄得我的管事背叛我!”
云秋耸耸肩,那管事大叔还真是无辜。
他明明只是讨要了几样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就哄了人家背叛于襄平侯。
方锦弦诘问这一句后,也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转头看向柏氏。
柏氏挺着肚子,动作却很灵活,她摸索着墙壁上的石砖,然后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插进墙缝中。
轰隆一声,云秋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了震。
紧接着,就是中间那道素日里爬满了毒蛇的沟渠突然从下方陷落,哗哗水响,下面竟然还有暗渠。
不多一会儿,就有人划着小船从暗渠内出现,影卫们先抬了襄平侯上去,转过头来就要抓云秋。
吴龙这会儿已经爬进了通风口,听见外面的声音急在心上也没法回头,情急之下只能吹响乌影给他的哨子。
那哨子是苗人之间相互联络的工具,除非身边有灵兽、圣物、蛊虫,否则寻常人等是听不见骨哨声音的。
吴龙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吹响哨子乌影能不能收着讯号,只盼外面的人尽快攻进来,能救东家离开。
云秋退了两步,刚想说什么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柏氏却忽然挡住那些影卫。
她冷冷地看影卫一眼,话却是对着那边的襄平侯说,“侯爷,你们先走,人质,我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