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诏不得入京,”襄平侯转了转轮椅,来到柏氏身边,“这是先帝对我的训斥,如今我这好哥哥倒又给我添了一重禁令:连西川城都不能出去了。”
柏氏将那道圣旨抛还给他,“不出就不出呗,反正侯爷你素日也不出门。”
襄平侯勾了勾嘴角,捡起来那道圣旨后却一用力给那黄色的卷轴震成了碎片,他阴沉下脸:
“十六七年前,我这蠢哥哥登基,秉承先帝的遗命给我赶到了西南蜀府边远之地,哼——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坐下苗寨叛乱之事,让他封了我襄平侯之位。”
“那时候,朝廷向苗寨征税,因语言不通的缘故,还是要经过一个精通苗务和汉俗的中间人,这人掌握着苗寨人口的籍册多寡,还能中饱私囊。”
襄平侯捻着圣旨的碎步片在手里把玩,“于是我暗中搜集了这中间人中饱私囊的证据,逼得他与我联手,终于做成了苗寨的叛乱。”
只可惜——
襄平侯突然动怒,将手中那一点最后的碎步片给碾碎成灰:
他那时候年少,做事没现在老练,与那中间人的来往书信还是不慎被人发现、落成了证据。
而且,那个窥到他秘密的账房,竟还连夜带着妻眷从他府上走脱了。
他派人一路追杀,追着那狗东西一家赶到江南、终是凿穿了他们的船,令那该死的账房葬身鱼腹之内。
只恨长河水急,又是深夜暗杀,他派出去的人仅找到了账房的尸首和一些碎裂的木箱,却并未见到账房的妻子、一个在他府上弹琴的乐姬。
柏氏垂眸,轻轻拢住了襄平侯的手。
她打开他的手掌,让那张圣旨的碎屑乘风飘去,“都过去了。”
襄平侯听了她的话,目光却只是垂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而柏氏挑了挑眉,一句问还没出口,襄平侯突然哎了一声,有了主意:
“我怎么没想到呢?!”
柏氏挑眉,冷眼看他。
襄平侯轻轻扶着柏氏的小腹,“夫人试不得毒,却可叫旁人来试,夫人在旁观看指点便是,一切有我,我陪着夫人。”
柏氏看着他,在方锦弦的注视下,嘴角一点点翘起:
“是么?那妾身多谢侯爷。”
襄平侯哈哈笑了两声,好像刚才杀人泄愤的不是他一样,只叫来管事吩咐道:“听着没?给庄上进来一批人,直接供到夫人西苑里。”
——昔年黑苗巫首都能拿活人试验,他如今万般情急,又有什么不可以?
○○○
转眼惊蛰,仲春已至。
李大娘最终择定了雪瑞街南巷的一处民宅:一套三间平房,带前面有个三丈宽的小院。
宅子的坐向不太好,是坐西朝东,夏日里暴晒、冬日里又偏凉,但左邻右舍都是安静人家,紧挨着他们的左院是个衙差、右府上是一个翰林院的七品笔录。
云秋与那官牙杀了价,最终不仅没叫李大娘举外债,还额外匀出了一笔银子叫她能给儿子置办聘礼。
大娘千恩万谢,着陈村长托人杀猪,给云秋送了半扇过来。
云秋正茫然地看着那片竖起来跟他一边儿高的猪肉,点心却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他身后还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远津:
“曾、曾泰死了——”
第096章
曾泰?
云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远津说的是谁。
是杭城那个见利忘义的布商、跟曲怀玉做生意还昧了人家五百两定金的那个!
死了?
张伯说过, 这位曾泰、曾老板成家晚,年逾三十才喜得贵子,如今以曾少爷的年纪推算——曾泰也不过五十。
年纪不算很大, 但看点心和远津的神情,这位明显也不是寿终正寝的样子。
云秋眨眨眼, “……所以是出了什么事儿?”
远津大喘两口气才缓过劲来,他稍稍整了衣冠躬身道:
“曾泰是在家中为其子所杀,而且是家中上下三十余口一夜尽灭。”
“什……?!”
被他儿子?
一夜之间三十余口尽灭?
云秋眉心突突直跳,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
“丁二小姐呢?”他问。
“那夜是曾泰喊儿子回家谈生意上的事, 丁家二小姐就没跟随, 所以幸免于难, 不过那位小姐也受惊不小, 所以府衙也没徇私, 直接给曾少爷押入了死牢。”
云秋想了想, 还是先给点心、远津请进屋, 毕竟现在院子里还有半扇猪,贺梁和庄上几个帮工还在磨刀, 那唰唰的声音配上他们在说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