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当年在书铺上供职做大掌柜,他们东家就是寒门出身、科考不第,对这一榜举子的遭遇表示书十分的同情,也会暗中接济他们。
不是给他们找一些抄书、代笔的活计,就是让他们来铺里帮忙看店,同时也提供他们吃住,算是给那些穷困的孩子一条生路。
这种行为在朱信礼看来是有些愚蠢的,因为书铺也不是什么特别赚钱的地方,读书并不便宜,还要管吃管住,总有一天会入不敷出。
他作为老主顾,劝了老板和沈敬很多次,沈敬也说会帮忙给东家说,但最后那老板还是坚持帮助寒门学子。
“朱先生有好眼光,我们铺子确实是没过几年就入不敷出,最后不得已清点盘店,那些书生……最终也没有几个熬到三年后应试。”
沈敬提起这事的时候语气淡淡的,有遗憾,但也没那么难过。
反倒是朱信礼被他这样坦然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有些别扭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你们帮助别人不好。”
“知道,”沈敬笑眯眯,“义仁兄是劝我们尽力而为,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做嘛。但你也知道,东家他是个好人啊。”
之后,云秋又问了沈敬一些经营上的事项,最后请陆商老爷子过来相看了一番,得到林瑕和朱信礼两人作保,云秋也就放心定下他来做善济堂的掌柜。
当然,陆商也并不像众人想的那般没用,老爷子只是颓废了一些时日,并不代表他人就彻底废了。
经历一段时间和小陶相处后,他老人家重新振作起来,在这边商量定善济堂的事情后,很快就找来了一位药学博士和一位针医。
那位针医和还认识小陶,是医署局给小陶考核的人,姓王,家中也有家传,叔父也曾经在宫里做过太医院的学徒。
王针医早些年还到南漕村拜访过陆商,两人有过几面之缘,讨教过一些医道,如今医署局被查封,他倒正好来追随陆商。
除了医道三科的博士,善济堂药局还需几个学徒、伙计,平日负责抓药、制药,偶尔要给人煮药、送药,还得有坐堂医。
在善济学堂的第一批学子顺利毕业前,医药铺里得有人看诊、抓药,先稳定下来一批客源,才能保证往后有人愿意到善济堂看病。
“我去呗,”陆商说,“桃花关上不还要改建十天半个月的,我正好在铺子里坐诊,也能再看看雇人。”
“那您还回南漕村么?”点心问。
陆商摇摇头,哈哈大笑道:“谁会放着大房子不住,去睡小破屋啊?”
听到他不会再回南漕村,云秋也相应松了一口气,老人家现在看上去干劲十足,肯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被亲儿子饿死在家里。
听到陆商要留在京城坐堂,小陶很高兴,连夜将陶青那些治眼睛的方子默写下来,悉数交给了陆商。
有磁石丸方,有密蒙花丸方和他给徐振羽用的八子丸方,还有还睛汤方、精明汤方、退翳仙散方和谷精草敷剂等。
陆商一开始并不愿意要,“这是你爹爹的心血,你这样留给我算什么事儿?”
“药方研制出来就是为了救治更多的病人,这是爹爹的心愿不是心血,今日就算不是您,别人若有能力办善济堂,我也是一样愿意给的。”小陶说得很认真。
陆商想到当年拜别他离开的陶青,大夫年轻的脸竟然渐渐跟他父亲重合在一起,他兜兜转转来到京城里,以为自己发现了其中真昧,没想到——最后还是陶青真正继承了杏林之道。
“……那好吧,”他将几张方子接过来,笑,“回去给你父亲带好。”
小陶也笑起来,“会的。”
善济堂的事算初步敲定,小陶也准备收拾东西返回青松乡,医署局被取缔,地方上的府衙和生药局再不能威胁他们父子。
而且,现在小陶有御赐的红马褂和金腰牌,任何人想要对小陶不敬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在小陶离京的前夜,云秋在同列京城四大名楼的白楼里订了三桌席,邀请云琜钱庄、恒济解当、陈家田庄的所有伙计过来相聚。
算正式介绍陆老先生、沈敬、王针医和善济堂新招的两个伙计给大家,也是给小陶践行。
白楼位列京城四大名楼之首,虽名为楼,但其实是四座以木栈道、木桥和飞廊连接起来的楼宇,远看过去像一座城。
南楼和北楼间还横跨了一条河,坐在楼上能看见河上行进的游船、货船,而四周街巷上穿梭的百姓、摆摊的小贩亦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