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片刻后妥协,“那公子你当心,有事就叫我。”
“嗯嗯,”顾云秋躺下去,拉高被子盖到下巴,“小点心好梦!”
……
可惜,一夜过去,李从舟还是没有醒。
不仅没醒,还发起了高热。
面如金纸、唇无血色,浑身烧得滚烫,都给顾云秋早早热醒了。
探了探小和尚额头,掌心传来的灼热一下驱散了他的困意。
扭头看窗外天光微蒙,顾云秋试探着叫了一声:“点心?”
“公子?”
推门进来的点心身上带着一股寒气,顾云秋眨眨眼,“你……一直守在门外?”
“回去睡了会儿的,”点心抬手挠挠头,“刚起。”
顾云秋拍拍胸口:吓他一跳,还以为害小点心彻夜未眠了。
“点心你来看,”顾云秋从床上让开,“他好像发热了。”
点心过去试了试,明济师傅确实烧得浑身滚烫,后背上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黄水,染得整张床更不能看。
顾云秋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观察点心的神情,见他愁眉不展,就知道李从舟情况不妙。
思虑再三,顾云秋决心不等了——还是要请大夫。
小和尚前世杀了他不假,但今生的小和尚救过他好几次,还是个平日认真布施、抄经念佛拥有慈悲心的僧侣,没道理让他死在这儿。
如果因此给宁王一家惹上什么麻烦……
顾云秋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默默道了三遍菩萨保佑——王妃虔诚,圆空大师和小和尚都是潜心礼佛的人。
善恶因果,好人应该有好报。
没想,他这儿告求了好一会儿,点心匆匆跑出去一趟,回来身后却没有带随行大夫。
顾云秋奇了,“大夫呢?”
点心跑得急,原地半蹲着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南仓那边来了八十多名学生,都大大小小带着伤,军医实在忙不过来,就暂借了大夫过去。”
“学生?”
南仓在天目山脚下,这里距杭城可有四五十里,别说是学生,附近都是青松翠竹的高山,前后周围可连户像样的人家都没有。
“是啊,说是万松书院的。”
“万松书院?”顾云秋听说过这个书院,“他们不是在西湖边的凤凰山上吗?怎么会跑到南仓这边?”
“听南仓管库的说,是万松书院的院士带着他们出来踏青,本打算上画舫过来清溪、登径山后就返回,结果航船到一半、船就翻了。”
“船翻了?!”
杭城经营画舫年久,第一日他们乘船时,船老大就给他们吹嘘过——说画舫安全,十多年来从没出过事。
点心挠挠头,“我也觉着奇怪来着,不过昨夜湖上出现了苗疆的武士,惊动官府出船拦截,还在清溪口发生了水战。”
顾云秋:???
江南,原来是……这么刺激的吗?
又是水战又是苗疆武士的。
顾云秋舔了下嘴唇,忽然想到——既然随行大夫被叫走了,他们或许能从外面请大夫了,而且,还不一定会惊动宁王。
沉吟片刻,他放下架子床帘帐挡住李从舟后,叫来萧副将:
“萧叔,听说南仓来了好多受伤的老师学生?”
萧副将点点头,正奇怪小世子怎么关心这个,就听见顾云秋说:
“萧叔,万松书院是杭城有名的书院,他们有难,我们能帮一把是帮一把,去径山镇给他们请些大夫过来吧?”
萧副将昨夜就知道这事了,毕竟南仓来人借大夫,请的就是他的示下。
帮忙书院师生是积德行善的事,也不算难,他点点头,当即就派了一队十人的银甲卫策马去附近村上请大夫。
如此,半个时辰后,点心寻了个借口,悄悄躲在南仓外拦截了一位走在队末的小大夫。
小大夫姓陶,是附近青松乡的,跟父亲行医有些年头。
点心寻了个由头将人拐到西苑,然后就领着他直接进到顾云秋房中。
小陶大夫心直口快,看见那样惨烈的伤势,当即丢下一句“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转身就走。
结果才到门口,就被顾云秋和点心一左一右拦住。
顾云秋心急如焚,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怎么就、没救了?我们给他上药了,还处理过伤口,你、你都不先诊脉看看的吗?”
小陶大夫撇撇嘴,连珠炮似地说得飞快:
“上药?什么药?治疗烫伤的紫连草膏?他这伤势严重复杂,撕裂的创口要用金疮药、起泡的地方要用万红油,红肿未破皮的地方要消炎、用药酒,再涂上金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