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竹叶落下的,是几张叠好的红纸。
顾云秋将红纸展展开,发现是每张长约四尺左右的一些四字挂幅,每一幅都用了不同的字体,有工整的隶书、古拙的篆文,也有挥毫写意的草书。
小和尚认认真真给他写了漂漂亮亮的:
客似云来、融通四海、宁静致远、厚德载物。
最后,李从舟给他写了很短的一封信,或许也不能算信。因为没有王先生教他那些提称语,也没有套语和问候。
小和尚只写了一联化用的诗:
“径山无所有,聊赠数点竹。”
顾云秋看着这一桌子红红绿绿的东西,眼睛陡然亮似天上星,高兴地抱着那一摞红纸原地转了一圈。
他就说,前世的小和尚只是疯病犯了。
你看,这辈子的他除了凶点儿,人不就蛮好。
知道他开店给他寄楹联,还给他寄径山寺的绿竹——京城的冬天可什么绿意都没有,到处都是光秃秃的。
反正现在铺子还在筹备,顾云秋就叫点心把这几副字都拿去田庄上,让蒋叔请隔壁吴家村相熟的木匠师傅帮忙,给雕刻成匾、好挂到店上。
就这样又等了几天,朝廷紧急从关中调了五万大军驰援,西北的局势算是暂时缓和下来。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仲冬。
京城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朱信礼催促,说再不开业就要到年底了,那时人人都忙着岁末除夕,更不会有顾客上门。
顾云秋想想也是,便请陈家村一个看风水吉忌的先生算了算,最终将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七。
除了陈家大郎和二郎,钱庄的最后一个伙计是荣伯的邻居。
小伙子十七岁、姓邱,虽不大识字,但热情爽朗、伶俐嘴甜,从前在船上干过三年伙计,又到酒楼后厨干过帮工,会跑堂、能驾车。
荣伯作保介绍他来,顾云秋和朱信礼看着都满意,就给人留了下来。
开张的前几日,顾云秋还是照旧买好新的小裙子、约小姑娘陈槿给他和点心上妆,荣伯和朱信礼则分别登门去送请帖、邀请各同业以及附近街坊上交好的老板。
荣伯资历老,为人也仗义,聚宝街上大部分的老板都卖他的面子。就连同属四大元的利元银号,也承诺初七日上一定到。
朱信礼是盛名在外,即便从未见过对方,他也能凭在溢通钱庄经营的声名做敲门砖,厚着脸皮敲开了好几位当朝官员的大门。
而陈家村百姓听闻大郎、二郎在城里供职的店开业,都纷纷嚷嚷着要去瞧个热闹,也算帮个人场。
罗虎在初五、初六两日巡防,十一月初七正好休沐,也说会带上城隅司几个要好的兄弟来捧场。
如此算下来,开业当天到店的人也够了。
顾云秋提前将自己剩下的三千多两银子、分批次兑成现银,当本钱存到云琜钱庄的内库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李从舟给他写的牌匾、楹联都用红布包着,分别挂到了门口和迎客的外柜上。
看着上面扎着的大红花,顾云秋嘿嘿一乐,抓紧时间带点心回府。
到初七,常参,宁王要入宫。
等父王一走,顾云秋就紧接着带点心往庄上赶,陈槿这回熟能生巧,很快就给顾云秋主仆扮好——
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就又变成了娇艳可爱的小姑娘。
女装这事儿,顾云秋在开业前几日,专门聚集了一众伙计、护院给他们详谈了一次:
其中那个住在京畿的护院虽知道宁王世子,但他多年在西北当兵,后来回来也没见过顾云秋真人,所以没认出来。
至于陈家两兄弟,他们远在京畿,更不知道什么宁王世子。
顾云秋一套说辞讲下来,大家都点头承诺会保守秘密。
唯有那个姓邱的少年郎,红着脸看也不敢看顾云秋,小声咕哝了一句:
“东家你已经很好看了,再扮成姑娘,还不知要艳死多少人……”
顾云秋一愣,脸陡然发热。
荣伯则不客气地给这小子后脑一巴掌,“浑小子说什么呢?!”
倒是曹娘子在旁掩口轻笑,建议顾云秋还是戴上面纱,当日非必要别露面,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蜚语。
如此,顾云秋带着点心从陈家村出来,马车就直接停到云琜钱庄的小院,他直接坐到二楼空置的房间里,吃着陶记的小点心,等小邱点炮仗。
霹雳吧啦的鞭炮百响,热热闹闹吸引来非常多的人。
那些受邀前来的客人、老板陆陆续续也到了,荣伯、朱信礼两个配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