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很喜欢你,你住越久她越开心。”
余远洲笑了:“她之前听说我母亲过世,还要领养我来着。”
黎英睿也笑,气氛终于没那么沉重了。这时就听Linda在厨房里喊:“儿子们!吃饭了!”
桌上摞满了各种大盘子,熏火腿烤火鸡的。看着好吃,其实俩人都知道啥味儿。
吃惯了中国菜,大千世界去哪儿都是一种折磨。俩人嘴里耶来哇去的,坐下也就是象征性地夹几口,多数还是喝酒。
余远洲酒量差,抿了两口就放下了。看着Linda和黎英睿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心想他得清醒点,要不然没人拖这俩回屋。
照理说,就这仨人,清汤寡水的节,没什么好过,也没什么好喝。但黎英睿不知道怎么了,泄愤似地灌。
天刚黑没多久,已经醉了。Linda歪在沙发上打起呼噜,余远洲本来想背她回卧室,扯吧两下愣是没拽动。只能取了个毛毯给她盖上。倒腾完Linda,又回身去拽趴在桌上的黎英睿。拽两下,也没拽动。
这回余远洲郁闷了。老太太胖得实惠,拽不动就算了。这黎英睿看着撑死一百四十斤沉,怎么就扯不动?
他又扯了两下。
“别拽。”黎英睿忽然道。
余远洲愣了。那声音又闷又酸,明显是带了哭腔。
第七十七章
黎英睿哭得静悄悄的。他要不吱声,余远洲还真就没察觉。但仔细一打量,就能发现他大腿已湿了一片。
如果眼前的是乔季同,余远洲能伸手抱抱,问问怎么了。可黎英睿,他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个男人,活得太精雕细琢,已经没了人气儿。成日坐在高台子上运筹帷幄,笑也做作,怒也做作。就像是随身带着一个工具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面具。一会儿菩萨,一会儿罗刹,和什么人交往,换什么模样。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会流泪。不是做给人看的,流泪。
余远洲有点无措。嘴张来张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说。最后只能默默用纸巾吸着他西裤上的水渍,呆头呆脑地在旁边杵着。
忽地,黎英睿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你能抱抱我吗。”他问。
余远洲愣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秒钟的迟疑,黎英睿已经把手撤走了。抽了几张纸站起身,背对着他擦鼻子。
“对不住。喝多了。我上楼去洗个澡。”说罢就要走。
“睿哥!”余远洲薅住他衣摆,“咱俩都喝多了。说了什么话,明早估计也都不记得了。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吧。心多能装,也有装不下的时候。”
黎英睿扭头看他,嘴唇抖了抖:“你,不是同性恋。对吧。”他垂下眼睛,“抱歉,我对你做过一些调查。”
余远洲拉着他坐下,老实道:“我觉得我不是。”
黎英睿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瓶,晃晃悠悠地给他倒酒,倒一半洒一半。
“你知道我结过婚,有个闺女。我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恋。”
这话一出,余远洲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八成有关肖磊。
果不其然,黎英睿拄着桌面双手捂脸,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跟肖磊有性关系。半年多了。”
余远洲虽有准备,但黎英睿这么直白地交代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接。磕巴了两下,只憋出一句:“这没什么的。”
只能这么想。要是把这当事儿,那他自己也甭活了。
黎英睿轻轻晃着脑袋,“是没什么。发泄而已,能有什么。我以为他和我想的一样。”
余远洲想起半年前,肖磊站在夕阳下害羞的模样。
“可他认真了。”余远洲说道,“他想跟你正式交往。”
黎英睿双掌合十,夹着嘴唇摇头:“太蠢了。不提他是个男的,就算是女人,也过于自不量力。”
余远洲看着他,心道你要真这么想,又在这儿失恋似的哭什么。
站在高台上的男人,心都是端着的。甚至连喜欢一个人这样简单的情感,都羞于承认。
“睿哥夫人走多久了?”余远洲问。
黎英睿微微眯起眼睛,回忆道:“瑶瑶两岁那年走的。嗯,快六年了。”
“想她吗?”
黎英睿明显怔了一下,苦笑道:“会想起她。”
想她,和想起她。一字之差,里面包含的东西天差地别。
“当初怎么和她结婚的?”余远洲接着问,“瑶瑶今年7岁,紧着算你也才24吧。”
黎英睿点了下头:“你对数字很敏感。是24结婚的,我研究生毕业那年。我们两家关系很好,钱权相配。和她结婚,是一种理所应当。”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我这半辈子,每一步都走得清醒,唯独在肖磊这事儿上犯了糊涂。Macro,你是聪明人,你应该能明白我什么意思。”